首页 小说中心 A-AA+ 发书评 收藏 书签 朗读 手机

             

拾伍、心中之王

金龙之声 by 墨龙莫

2020-2-15 00:36


笔者个人设定,原画师为靖,改编自歌曲King Of My Heart-Taylor Swift


   “讲个……故事吧。听别人都说你是故事大王,想必……是书呆子的进化体,墨水儿不少……”女孩儿随意地捋了一下自己脸侧的长发,将爪子里空掉的啤酒瓶捏扁,扔在房顶斜面的一个小积水槽中,一点也不文雅地打了个饱嗝——而那块儿小地方已经乱七八糟地摆着好多空瓶。

蹲坐在她旁边的雄龙偏过脑袋打量了一下雌龙的脸,以确认她是否是认真的。

“怎么?讲个故事都能难倒你?”

“没,我只是在检查你是不是完全醉了。”

听到雄龙这么说,她恰似恼怒地捏紧拳头锤了一下他的肩膀,嘟囔着:“我……才没醉,你这臭家伙,搞快点讲啦!”

“嗯……我对此持保留意见。”雄龙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调整好自己的坐姿,“你真该看看自己的脸,蓝中透红的样子可真是像欧尼调的鸡尾酒。”

“什么啊……”雌龙听到,立马摆出一副臭脸,双爪一边在空中比划,一边打着嗝极力地申辩,“妈的,老娘就这么像廉价的鸡尾酒吗……嗝……草,我想着……嗝唔……我的身体在你看来就值一杯几美元的饮料?”

雄龙一下子有点懵,抬起爪子,但无话可说,又放了下去。

雌龙借着酒劲儿转过身来,继续比划着,自说自话。

“喂,问你呢……嗝!唉,你这臭家伙,馋我身子就直说嘛……嗝。大不了……”雌龙有些重心不稳,即使是蹲坐着也开始摇摇欲坠。

雄龙见状立马上前去扶助她,有些紧张地劝说道:“阿尔,小声点,别说了……你真的喝醉了,赶快点起来,我扶你回卧室。”

谁知雌龙根本不听劝,更加大声地嚷嚷:“你明明……就是!承认吧,你想上了我,嗝——就像坎耶斯那帮子龙一样,骗我不成……嗝……就,就想着诋毁我,说我是荡妇,臭不要脸的婊子……”

雌龙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她并没有哭。

“可笑的是……我还是处女,哈哈哈哈哈——”

“快别说了,阿尔,咱们这是在屋顶呢,你这样会被邻居听……”

雌龙一把捏住他的嘴,剩下话语全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噜声。

“就你这个家伙毛病多……我寻思着你不像那些男孩儿那么精虫上脑,也没想着要败我名声,就一天到晚跟个小保姆一样追着我的尾巴跑,难不成想给我当经纪人?”

“唔——不是……”

“什么不是不是?噢,不过即使你想也没办法了。现在我干什么都一塌糊涂,声名狼藉——我可发不起工资,更不需要你可怜,小火球。”

被叫做小火球的雄龙有些急了,索性也一把捏住她的嘴。

“你!唔——!”

“从前有一位公主,一直固执地生活在自己的阁楼里等待自己命中的那个人到来,声称找不到合适的王子就要一辈子当处女……”

听到雄龙突然开始讲故事,喝醉的雌龙竟也暂时放弃了挣扎。

小火球松开爪子,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继续讲下去。

“虽然公主表面上说自己固执,但内心是因为害怕。一些‘王子’来了,然后公主试着相处。但这些王子并不是她希望的,真正的王子。于是她就一直换王子,不停地换。人们见公主经常换王子,又嫉妒公主的美貌和才能,所以总是在阁楼下聚集‘小声’地议论纷纷,而那些王子也不和她的心意,最终分开。”

“之后,公主遭遇了太多的不公对待,堕入了黑暗之中。”

“啊,悲伤的故事呢……没让我失望。开始还以为你小子要讲什么公主王子相爱的无聊童话呢……嗝,不错不错。好了,让我们继续谈谈你是不是想上我的问题吧……”

“公主很可怜,但,是因为她的固执和自以为是让她陷入了旋涡里。”

临近午夜的屋顶有一些冷,偶尔吹来的冷风能让呆坐在那儿的龙忍不住浑身哆嗦,却带不走那股细微但不可忽视的热度——以及浓郁的啤酒味儿。

雌龙不知怎的,忽然酒醒了一些。

“可即使是在这黑暗的时候,爱她的人依旧在背后爱着她……”

……

 

阿尔忒弥斯觉得糟透了,一切都糟透了!

感觉龙神在和她成心作对。

生着一袭白色长发的蓝色羽龙呆呆地缩在自己的座位上,盯着面前桌上的数学课本,爪子无意识地翻动书页,完全听不进去讲台上的矮个子数学老师在说些什么。

阿尔忒弥斯的数学期中考试没有及格——噢,不对,应该说又没及格。每当看到卷首那一个红红的D时,简直就像吃了毒药一样让她浑身犯恶心。

学习一直都不是阿尔忒弥斯的强项,而且她天生也对学习不来电,很希望通过自己的爱好博得名誉和财富。尽管明白好好学习拿到一个合适的大学offer才能到更广阔的平台去施展才华,被贵人赏识,但她就是不能下定决心,就是学不好——尤其是数学。

“好了,今天我就说到这里,大家这次都考的不错。”福瑞先生习惯性地理了理自己的西装,调整好状态,极其有仪式感地宣布下课,“另外,本次考试不理想的个别同学记得加把劲儿,询问老师或者是向同学寻求帮助都可以。”

这是周五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末尾,下课的铃声响起时,就代表了阿尔忒弥斯的周末已经来临。

下午,是连着的两节体育社团课,到时候班上的学生们都要去各自参加的体育社团或是跟随的体育老师那儿进行活动。按照以往,这条雌龙的周五下午都是自由地在垒球训练中度过——毕竟作为卡尔森中学高中部最出名的头号垒球手兼垒球社社长(注:棒球比赛男性参加的叫棒球,女性参加的叫垒球),周五下午的所谓社团训练,就是和一群水平和自己相差甚远的龙、兽玩闹而已——毕竟,在这里,女孩子“大都应该是很娇气,多去参加一下读书会或者广播主持才好,像垒球这种过于激烈的运动可并不适合”。

以往,即使是考试不及格,阿尔忒弥斯也不会如此地沮丧烦躁。因为她是条我行我素的龙,凭着自己出众的才能和相貌、独特的性格、健美的身材,照样能在校园里混得舒坦。要是往常这个时候,在福瑞先生前脚踏出教室门的时候,她就已经收拾好书包准备嗨皮去了。

今天不一样,很不一样。

不,应该是这几天都很糟糕,简直让阿尔忒弥斯的生活变得如一团乱麻,天昏地暗,毫无头绪。

起因是因为她发现她的的现任男友黑龙坎耶斯跟她“最好的姐妹闺蜜”黑羽龙罗米尔在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就在上周六晚上,坎耶斯举办的派对上,就在坎耶斯的房间里——当时,阿尔忒弥斯在一些好事者的起哄下要表演把棒球打进住在街对面的一条孤寡老妇狼的窗户里。谁负责?哦,见鬼去吧,反正那老婆娘也不敢吭声。

但那天晚上阿尔忒弥斯是直接从家里被坎耶斯接到派对现场,哪来的棒球和棒球棒呢?于是只好找派对的主人借。于是就很“他妈的不凑巧”地走进了坎耶斯的房间,看到了在被窝里缠在一起的两条黑色龙。

球是打了,但当玻璃碎裂的噼啪声传来时,蓝羽龙只觉得自己头脑发热,如鲠在喉,不一会儿便悄悄离开了派对。

事后,关于这次“意外”坎耶斯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愧疚和羞愧,第二天依旧淡定地打电话约阿尔忒弥斯去酒吧喝欧尼鸡尾酒,还满不在乎地说什么“玩儿玩儿而已”。她恼怒地一把捏碎了爪中的酒杯,玻璃渣也毫不意外地扎进掌心。但她当时满脑子只有愤怒和疑惑,这点疼痛只会让情绪更加激化。

“玩儿玩儿?哈德·坎耶斯,你是觉得我是个智障吗?!”阿尔忒弥斯一把夺走黑龙爪子里的花式酒杯砸碎在地上,让一旁不明真相的年轻红龙欧尼心疼得大叫一声。

谁知坎耶斯依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还反嘲阿尔忒弥斯蛮不讲理,小肚鸡肠。“明明是那条骚货自己送上门来,而你平时又不肯跟我做爱,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从垒球上发家致富,对那些小崽种们暗送秋波……也许咱们这算扯平了……”

“妈的!”课桌猛地一抖,差点被掀翻。教室里还未离去的学生都转过头来怯生生地看着头发蓬乱,满面怒容的阿尔忒弥斯。

发觉自己因为陷入回忆而失态,蓝羽龙立马尴尬地扶正桌椅,收拾好除了刚刚发下来的“不及格试卷”就只剩棒球装备的书包,忿忿地冲出教室,直奔自己的储物柜。

不幸的是,冤家路窄。

刚到储物柜区,阿尔忒弥斯就撞见了正在和几个原本平时十分嫉恨她的女生热烈交谈的罗米尔。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神情烦躁低落的阿尔忒弥斯。

没有预想中的落荒而逃,这条黑色羽龙反倒无视她,更加大声地和其他女生嬉闹起来,而聊的话题恰好又是坎耶斯多么多么帅啊,有钱啊,有个性啊,床上功夫也不赖啊什么的。

阿尔忒弥斯不住捏紧了拳头——要是换做平时,有龙敢这么大摇大摆地挑衅早被她嘴炮或者拳头修理了——不管男女。但就这么短短几天的经历,让阿尔忒弥斯的心态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即使是箭在弦上也只能痛苦地把弓收回。

想象一下,让高傲不羁的女猎神放下长弓委曲求全该是多么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最终,她也只是低哼一声,快步来到自己的储物柜边,准备取出自己的运动衣就立马离开。但柜门刚一打开,那内侧上用醒目颜色的马克笔写着的各种侮辱性称呼让阿尔忒弥斯差点一把将铁柜门掰下来。

她还是忍住了。

当合上柜门,整理完毕时,阿尔忒弥斯掌心处的绷带已经有些血色出现,显然是还未痊愈的伤疤经过强力的挤压又开裂流血。

而不远处的讨论话题又变成了前几天州垒球比赛半决赛中,卡尔森中学的主力垒球手失利的事情。说到某垒球手因手上有伤未提前告知处理而导致伤情加重差点输掉比赛时,一众龙还装模作样地叹息。

“我说了我可以继续!让我打完最后一颗球!”面临着即将输掉的对局,阿尔忒弥斯仍旧倔强地握着棒球棍,不依不饶地跟主教练讨价还价。

“我知道,你的垒球技术非常好,在全州数一数二。但是你现在右爪负伤严重,又硬扛着比赛导致我们输了好几球,马上就要被逆转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就不要这么倔了好吗?阿尔忒弥斯!”主教练抚着自己额头,极其恼怒但又尽力克制地解释道。

阿尔忒弥斯扫视了一下众队友,她们满是或疑惑或厌烦或幸灾乐祸的眼神让她心中蓦地生出一股不甘和自卑——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情绪,她不准许自己如此懦弱。

“阿尔忒弥斯?”

“凭什么?我明明可以的!”

“嘿,阿尔忒弥斯,你……没事吧?”

“我他妈说了我……”

雌龙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正在人来人往的教学楼出口大喊大叫,而叫唤自己的,是一条白龙。

阿尔忒弥斯苦恼极了,自己这两天时不时就会陷入自我的世界里无法自拔,满脑子都是那些令她心跳几乎停止的画面和声音。她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不出几天,就要进医院躺着了。

家人不是她寻求帮助的对象,她一点都不愿意跟家里人提起一丁点儿关于学校和感情生活。因为小时候被管教过多的蓝羽龙,现在十分讨厌家里人问及自己的事情,她明确地跟父母划清了界限——不用插手,她自己能管好自己。

“阿尔忒尼斯,你看起来很憔悴,是不是……生病了?需要我帮忙联系一下戴特女士给你检查一下吗?”白龙伸出爪子在雌龙面前挥了挥,以确认她现在是否清醒。

“我没事……”阿尔忒弥斯随意捋了捋自己好几天未洗的头发,深呼吸了一下,抬起头,迎向白龙。

“赫菲斯托斯?”

“对,是……我……”白龙莫名有些扭捏。

“什么事?我正忙着去吃午饭,下午还要训练。”

“噢,这样……”赫菲斯托斯挠了挠脑袋,支支吾吾地说道,“你还……记得上周五你说的要请教数学以及顺便……聊一聊天吗?”

该死,她差点忘了。

“啊,先去吃饭。”

“好的好的!”赫菲斯托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立马又收回自己的小兴奋,尽量礼貌地询问道,“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你请客。”

 


不得不说,比起那些可以令龙醉生梦死的高级酒品,纯粹的拉罐啤酒更能让阿尔忒弥斯感到浑身舒畅。唉,也许再这样身心俱疲的状况下,多灌两瓶啤酒进肚能稍稍缓解一点。

“啤酒虽然度数不高,但……我觉得还是不能多喝。”端坐在桌对面的白龙将她喝完的两罐空瓶子整齐摆放到靠窗一边,还把扯下的拉环都小心地塞进各自瓶口中。

发现阿尔忒弥斯正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收拾啤酒瓶,赫菲斯托斯像是为了争辩什么一样急切地解释道:“噢,呃,在家乡习惯了这么做……小时候在爸爸的酒馆能的忙就是去挨个桌子整理那些已经被喝掉但还未来得及收拾的啤酒瓶或者玻璃杯,那边的客人都叫我酒瓶男孩儿。”

说着,雄龙忍不住有些骄傲地挺了挺胸脯,似乎能够让别龙知道自己小时候的趣事是件很高兴的事情。

阿尔忒弥斯耸了耸肩,对此表示认可,随即把手中剩下的半罐啤酒一饮而尽,“啪”地一下摆在白龙面前。

“请,啤酒大男孩儿。”

赫菲斯托斯有些犹豫,可能是不知道对方的真实意图。但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将瓶子收拾妥当,还顺便把刚才雌龙撒出来的一小点啤酒用纸巾擦干净。

“嗯,我觉得如果我今天中午一直喝你就能一直收,看看咱们能把这些瓶子堆多高。”阿尔忒弥斯不知哪来的兴致,突然想出个馊主意。

“诶,别别别,啤酒喝多了对身体很不好的!”白龙立马慌了神,连忙摆手。

“哈哈哈哈,你这个呆瓜,还真信了!”蓝羽龙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毫无形象地拍着桌子嘲笑着赫菲斯托斯,“我的酒量可大着呢。主要是……今天你请客哦,喝多了你肯定心疼你的小钱钱。”

白龙无话可说,只能双手握紧放在腿上,脸上满是无奈。

阿尔忒弥斯感觉很奇怪,自己竟然也能笑得出来,还能在一个算是朋友的龙面前如此毫不掩饰——虽然她一直是我行我素。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她满脑子都是背叛、恶毒、落井下石的负面情绪;跟白龙去往这片区唯一一个英式酒馆的路上,耳边也一直传来卡尔森中学里的学生们或小声或毫无忌惮地谈论学校的女神式人物惨遭绿帽子并且垒球生涯遭受重大打击的事情,并且大都是一众幸灾乐祸,甚至有些扬眉吐气的语气。

要不是一直在她身边主动帮她拿着垒球器具的赫菲斯托斯一直谈论着什么好吃,她真的就差点忍不住想要冲上去给那些在背地里嚼舌头的臭东西们一个来一巴掌。

可是,走进酒馆,点好午餐,来上几罐啤酒,来往几句交谈,就让阿尔忒弥斯几乎忘掉了自己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真是戏剧一般的生活,想不到发生在了我身上。”雌龙满不在乎地叹了口气,索性放弃端正的坐姿仰靠在沙发靠背上。

赫菲斯托斯没有回话,只是继续吃起了自己盘子里的炸虾配鞑靼酱豌豆。

这些事闹得这么大,阿尔忒弥斯在心中思索着,他肯定也有所耳闻,况且上周的那场派对,他也在场,只不过是属于少数的几个反对“棒球砸窗”表演的龙之一。

哼,不知道经过这两件破事儿之后,他会不会像她其他大部分“朋友”一样“礼貌地拒绝与她相处”。

算了,想这些也没用,赶快点吃完这顿白嫖的午餐,利用好还剩下的所谓友情吧。说不定,最后的高中一年多,她就要在彻底的孑然一身中度过。

……

“所以,你说的这个正弦函数应该与这个放到一起?可是我没看出来这样做有什么用啊,不就是一个分子一个分母配对而已……”阿尔忒弥斯咬着手中的签字笔,十分疑惑地指着白龙打出来的草稿上,对于进行一系列复杂操作就为了换一个三角函数表示十分困惑。

“噢,这样说的话当然是看起来毫无意义,你不能只盯着运算步骤的形式,你要明白我们这么做是为了消除这个sinα和下面这个cosα。因为他们的存在阻碍了你继续进行正常的公式运用。”赫菲斯托斯对于雌龙的学渣发言一点也不恼,而是像妈妈一般好声好气地给她讲道理。

“不是,那你告诉我接下来怎么做?难不成还想着让这个分式直接凭空消失?”阿尔忒弥斯怀疑地看着对方,试图让自己在讨论数学的时候不至于如此“完败”。

但雄龙自信满满的笑容让她莫名火大但又无可奈何。

“你看着啊,你自己说的‘凭空消失’……”说着,赫菲斯托斯抓起笔在刚才的式子下写了个人尽皆知的sinα/cosα=tanα,然后看向阿尔忒弥斯。

“草……”雌龙抚额哀嚎,“我傻了,我怎么没想到……”

认识了这么些时日,阿尔忒弥斯觉得,在她看来,赫菲斯托斯最得意的,可能就是关于学术方面的东西了。但他不是她刻板印象中只会学习的书呆子,可她也难以描述那是何种的特别。

高中二年级的学年刚刚开始的时候,阿尔忒弥斯就认识了赫菲斯托斯。她还清楚地记得,当时是因为文学部要为她垒球比赛卫冕成功要做一篇炫耀性质的报道,而这条来自伦敦的白龙就是负责采访和文案的。

因为交稿时间紧迫,需要采访好了连夜赶稿,于是那个周五的下午,阿尔忒弥斯就不得不舍弃快乐划水的美好时光来跟他进行访谈。

白龙对于采访拿捏得很不错,没花多久时间就把该问的全部问完,还余下了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一个小时非要运动也不差这么点儿时间,而且那天下午正下着小雨,阿尔忒弥斯索性就跟他随意地聊了聊天。

雄龙刚开始有些拘谨——毕竟是学校的明星人物主动来跟他聊天,自然会有些紧张——噢,这当然是羽龙自己的一厢情愿。

到后来提到自己的经历,自己的家乡时,白龙就好了很多,甚至还开始滔滔不绝,热情高涨了。据他说,是因为从初中开始就从伦敦来到了这边的卡尔森中学,这么些年也只有长假才可以回家。家乡的一切是他的童年,也是他内心最柔软最无可替代的根基。

雌龙觉得这个男孩儿挺有意思的,说话有礼,毫不造作,而且成绩还不错,就是有时候腼腆了些,于是就由此交了个朋友。

虽然阿尔忒弥斯不得不承认之后和这位朋友的交流大都是因为自己那糟心的学业……

“谢谢,赫菲斯托斯,你帮了大忙。”叠好试卷,收起草稿本,随意扔进书包里,结束讲解,一个下午就被占去大半。按照以往,快活自由的周五下午没了不生气简直对不起自己,但今天如经历大风大浪世界末日一般后,跟一条能让自己暂时忘掉跌落谷底的恐惧的龙“浪费玩耍时间”也算是一种幸运。

“喔,啊哈……”白龙眯着眼睛笑了笑,龙角之间兀的出现了一个火红色的小球,像个小太阳一样在龙角之间的空间里翻滚,如波涛水面般律动,“没关系啦,能帮到你我很开心,希望你的数学成绩能越来越好。”

“害,我也希望呢。”阿尔忒弥斯无奈地抚额,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自嘲道,“不过,得看我能不能熬过这段时间吧——毕竟,现在我的名声,可从未如此恶劣过。”

你必须真心喜欢我才行。


“什么?”阿尔忒弥斯疑惑而又愤怒地接过教导主任的处罚通知书,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说什么,阿尔忒弥斯。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做错了事不承认,还想逃跑?”马琳女士操着口异国特色浓重的英语,数落着雌龙的不是。

“我做了什么啊?!就一个数学考试没及格就能处罚我?”

“你还知道你数学考差了,一天到晚不学习就知道鬼混,违规参与举办派对还砸其他人家玻璃,再加上比赛时反抗指令影响比赛进程,数学考试多次不及格。多罪并罚,给你一个记过处罚算轻的了。自己利用周末的时间跟着去完成社区劳动时间,顺便也好好反省一下。”

“我……唉……”阿尔忒弥斯绝望地点点头表示明白,将通知书塞进自己书包里,无言以对。

“阿尔忒弥斯,我很早之前就给你说过,管好自己的事情,把学习成绩弄好,别跟着坏孩子混。你的运动天赋很棒,但是成绩太差也无法让你在以后施展拳脚。”马琳女士瞥了一眼羽龙右爪仍就缠得紧紧的绷带,叹了口气,“答应我,当个乖孩子。今天记得顺便去给霍德森太太道歉。”

……

“所以,马琳女士就罚你这学期做满60小时的社区服务,然后期末考试必须拿到B以上,还暗示你垒球决赛最好不要上场?”

“对啊,随口说了一句就记得清清楚楚,看来你也很适合当我的仇家。”雌龙面无表情地把左爪中沉甸甸的鲜花水果篮放到门前的台阶上,对身边的白龙冷嘲热讽。

“噢,阿尔忒弥斯,我不是这个意思……”赫菲斯托斯立即面露难色,慌张地解释道,像是不小心把妈妈最珍爱的花瓶打碎的小孩子一样,“对不起……”

“啊,算啦算啦,我知道你是个乖男孩儿,哪会有那些家伙的闲心来把我搞臭呢?是吧?”

“呃……我……好吧。”

白龙龙角中间的火球暗了下去。

阿尔忒弥斯瞥了一眼满脸愧疚的雄龙,不好意思再接着挖苦,便又重新提起篮子,努着嘴示意他去敲门。

砰砰砰。

“小赫?”

“对,是我,霍德森太太,来看您了!”

“噢噢,来啦来啦。”

等了将近一分钟,那扇白色木门终于打开,一条十分苍老的雌性老狼人出现在门后。那鼻梁上的老花眼镜,身上围着的围腰,以及下巴一圈的白毛,让外人看了总会无端联想到那童话里假扮的狼外婆。

“快进来孩子,这几天还有点冷,可别着凉了。”老妇把门完全打开,让到了一边,满脸微笑地示意她们进屋。

阿尔忒弥斯瞥了一眼身后街对面那座极尽豪奢的房屋,转回身去跟着白龙进入狼人的家里。好像霍德森对于素未谋面的阿尔忒弥斯的到来并未感到惊讶,反倒像是经常见面的邻居一般自然,甚至还亲切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合上房门,驼着背走回客厅,霍德森太太招呼着她们坐下,自己去厨房倒了两杯茶,端了一小碗自制的曲奇饼和肉干给她们。

“谢谢,霍德森太太,您也坐下休息吧。”赫菲斯托斯起身接过狼人递来的热茶,将另一杯交给阿尔忒弥斯。

茶很香,闻着有一股非常特别的甜味儿,是区别于派对上的香槟果酒的甜味。她很喜欢。

“小赫,你不上周日才来过吗?这才不到一周咋又急急忙忙地跑来看我这个老太婆啦?”

“哈,这又没什么,多来看看您,帮您做些事儿也好嘛。”赫菲斯托斯亲热地握住霍德森的手,唠了几句家常。

“哎呀,哪用得着这么麻烦你哟,我虽然说是个老家伙了,但日常生活打理还是不在话下。倒是你经常费心思跑我这儿来帮忙,还耽误你学习休息呀。”

“哪里的事儿,多陪陪您也是我喜欢的休息方式之一呀。”

“哈哈哈 ……你真是个好孩子,赫菲斯托斯。”霍德森太太笑了起来。

这和坎耶斯所说的凶神恶煞的“老婆娘”可相差甚远呢。

噢!该死,怎么又想那些事起来了……

可是,那股不可名状的愧疚感如潮水般袭来,那晚上玻璃碎裂的哗啦声在耳边不断回响,夺人心魄。

阿尔忒弥斯有些犹豫了。在这之前,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对的——她下定了决心,靠着自己能自得其乐,她要当所有人的明星。可是当落入如此低谷,一切都被打乱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无助。

“小姑娘,小姑娘?你没事吧?”

“啊!”阿尔忒弥斯立马握紧了右爪,希望短暂的疼痛能够让自转移一下注意力,回过神来,发现老妇正满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抱歉,我刚才在想……嗯,其他的事情去了。”

赫菲斯托斯为了防止尴尬,主动介绍了起来:“霍德森太太,这位是阿尔忒弥斯,卡尔森中学的第一垒球手,非常受大家欢迎。”

“赫菲斯……”阿尔忒弥斯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白龙的眼神打断。

等等,为什么我因为他的眼神示意就停下来?

但事实是她听话了。

“阿尔忒弥斯比较谦虚,不怎么喜欢炫耀自己。而且龙美心善,对朋友很好,非常有个性,就是有时候有点大大咧咧而已。”白龙顿了顿,补充道,“但恰恰就是这样也很讨大家喜欢。然后最近正在努力攻克学业、志愿社区服务等等。”

“啊呀呀,真是厉害的孩子呀……”霍德森太太爽朗地笑了起来,“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谢谢霍德森太太……”阿尔忒弥斯礼貌地点头道谢,“这次来看望您其实是……因为我的原因……”

“哦?有什么事情还要你专门跑一趟啊?”老妇拿起一块肉干塞进嘴里,咀嚼两下便咽进肚里,露出一副小孩子一般好奇地神情。

赫菲斯托斯也转过头来,对她投来鼓励的眼神,龙角上暗淡下去的小火球又不知何时亮了起来。

“嗯……上周六,是我用棒球打碎了您家里的玻璃。”阿尔忒弥斯显然很少做这种“承认错误的”事情,一字一句都是吞吞吐吐,无比别扭,“这次是特地来向您道歉……”

狼人稍加思索了一下,似乎在回忆是否有其事,转而眉角上扬,摆了摆手,说道:“那件事啊,没关系的啦。年轻孩子都有犯错的时候,我还记得我女儿十七八岁的时候也干过些蠢事儿,比如把我菜园子里的几十颗蔬菜苗全拔光就为了种她自己喜欢的玫瑰花,哈哈哈哈哈哈……”

喔……还有……这等事情。

“不过你别担心啦,小赫星期天上午就来我这儿把玻璃装好了。其他的也没啥,就只是窗户玻璃碎了而已。”

阿尔忒弥斯抬起头,看着毫无生气的迹象的霍德森太太,又看了看一副“我就知道嘛”表情的赫菲斯托斯,小声咕哝了一句。

“看来……挺简单的。”

两条龙留在霍德森太太那儿一起做了顿晚餐,尽管主要是霍德森太太和赫菲斯托斯在捣鼓狼族特色的肉食菜品,阿尔忒弥斯只能在一旁看着,时不时搭把手,但仍然学到了好多她站在光鲜亮丽的领奖台,跟着那些满脑子抽烟喝酒性交的男孩儿鬼混所学不到的东西。

不得不提一句,这炒肉真的很香,也许以后抽点时间出来学学做菜也挺好。

都亏了那条白龙。

……

一切收拾妥当,准备离开时,已经是晚上了。

霍德森太太在她们临走前将赫菲斯托斯留下说了些什么,还递给了他一样东西。

等待赫菲斯托斯的时候,她再次看向了街对面——果不其然,坎耶斯又在开派对。装修豪奢的庭院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碰杯欢呼的声音此起彼伏,还放着首《King of My Heart》。

只不过,没有众兽高呼起哄“阿尔忒弥斯来一个!”,也没有那个女孩儿打开卧室门的场景。

“走了,阿尔忒弥斯,霍德森太太交代完啦,咱们回家吧。”赫菲斯托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阿尔忒弥斯赶紧回过身来,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以掩饰刚才的尴尬。噢,她可没忘——相信他也没忘——在上周的派对上,赫菲斯托斯是少数几个反对她秀棒球的之一。

“And all at once you are the one I have been waiting....”

“走吧,赶快回去,我还得再花时间看看草稿本上你给我写的那些解题步骤。”阿尔忒弥斯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赫菲斯托斯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打趣地说道:“呀,真是有些令我出乎意料,突然开始爱学习起来了”

“呵,说起来我还不能爱学习了是吧?我爱学习了你小子也别想跑,免费给我辅导,还要请我吃N顿午餐呢!”阿尔忒弥斯挑了挑眉,怼了回去。

“乐意之至。”

算你狠。


……

“最后,公主攀过荆棘,登上王座,成为女王,俯瞰众生。”

“嗝,就……结束了?”雌龙还是有些醉醺醺的。

“嗯……算是结束了吧。”雄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回答道。

“不会吧?我还想着你会多么深情地陈述‘啊,公主和王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让我们赞美爱情吧,哦!’blabla。”

“哈,这就是你不懂了,狩猎女神。”

阿尔忒弥斯晃了晃有些堵的脑袋,又锤了一下白龙的胸口,“别卖关子了,火与工匠之神,臭家伙还想留一手鄙视老娘智商是吧……嗝!”

“嗯嗯……”赫菲斯托斯对此不置可否,解释道,“这是公主一个人苦战历程的结束,又是另一个爱情故事的开始。”

说着,白龙伸出翅膀将雌龙拥入怀中。

阿尔忒弥斯突然觉得自己不冷了,安逸地咕哝了两声。待意识到被抱住时,开始挣扎着骂道:“赫菲斯托斯你个臭弟弟,想趁着……嗝……趁着这个时候占我便宜,跟我表白是吧?”

没有回应。

“嗝,行!”羽龙顺势一使劲把赫菲斯托斯推倒在地,挣脱怀抱,坐起来,摆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你要是今天不把我说动,你!就是馋我身子!”

赫菲斯托斯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排掉身上的灰尘,将一直围在脖子上的蓝色绸带理顺,挪到阿尔忒弥斯面前,坐好。

“哼!”雌龙傲慢地撇过脑袋,看来是一点都不相信男孩儿会有那个能耐。

午夜的冷风再次吹来,带起了她从未修剪过的长发。以往,每当遇到大风时,阿尔忒弥斯总会苦恼地和自己那一头不听话的长发纠缠,而大多数时候是她败下阵来。如果风再大些甚至会把自己脸侧的耳羽刮得生疼。

但这次,头发听话了。

什么东西?

阿尔忒弥斯感觉到自己的额前被装上了什么,于是伸出爪子去摸——像块宝石。但这块“宝石”稳稳地勾住了自己额顶的鳞片,也将本该随风狂舞的长发整齐划一地束缚在一边。

是白龙给她戴上的。

“什么玩意儿……”

赫菲斯托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我喜欢你,阿尔忒弥斯。”

沉默。

就……没了?没有想象中的花言巧语,没有想象中的拥抱亲吻,就这么简单,直白。

阿尔忒弥斯也愣愣地看着对方,一只爪子还停留在额头的发夹上,酒瞬间醒了大半。

半晌,当雌龙快要被冷风吹的哆嗦的时候,男孩儿终于开口了。

“这是那天霍德森太太托我送给你的礼物……”赫菲斯托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勇敢地继续说了下去,“她数落我说让我不要再小心地躲在背后,爱你就要在你需要的时候站出来……”

恍然间,阿尔忒弥斯有些生气,她生气这条白龙总是默默无闻,不像她这么敢说敢做;但也庆幸,庆幸自己这位朋友是真正在喜欢她,愿意为她付出,而不是用高级跑车、豪华派对、健壮身材诱惑她。

你可真是个蠢货。她在心里默默骂了一遍自己——现在想来,回看过去,她已经有点无法理解为什么当时要看上坎耶斯,为什么要栽倒在罗米尔等龙的糖衣炮弹中。

哦,对,那个时候的阿尔忒弥斯·格罗尔是个名誉至上的女孩子,她渴望光鲜亮丽,渴望热情似火,渴望轰轰烈烈,宁愿在那狂野的逃亡之车上哭泣也不愿意安分地坐在屋顶上喝着小酒,快乐地谈天说地。

“喔,赫菲斯托斯……你没觉得,这一切变得好突然吗?”阿尔忒弥斯有些不解地问道。

“嗯哼,如果光用时间来衡量,在我们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是难以置信的。”雄龙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不过不要紧。”赫菲斯托斯挪了挪窝儿,将散落屋顶的啤酒瓶挨个摆放整齐,收拾妥当,“我们可以花时间来慢慢理清一切,即使啤酒瓶再多,你再能喝,也有喝醉的时候,也有我整理好的时候——不是吗?”

阿尔忒弥斯有些头绪了,刚刚被酒精麻醉的脑子也开始逐渐运转起来。

她感觉自己再一次被幸福笼罩,只是这一次更加真实,更加安稳。

这就是一切痛苦的终结?她的所有伤痛都将由此治愈?

对,他就是她一直所等待的那条龙。

“我没猜错的话,下周二就是今年的垒球决赛了吧?”赫菲斯托斯回到了对自己满脸微笑毫不知情的阿尔忒弥斯身边,问起了之后的事情。

“嗯,是的,怎么了?”

“准备的如何?有信心带赢全场吗?”

“哈!”阿尔忒弥斯不懈地打了个鼻息,“还用得着你说?我一定要让那些觉得我不行了的家伙好好长长眼,说不定给他们削个光头?哈哈哈哈……嗝!”

“噗哈哈哈哈哈,你酒劲儿还没过呢,别着急放狠话,先去洗洗干净,把酒醒了。”赫菲斯托斯也憋不住文雅了,噗嗤一声笑得特别开心。

“靠!赫菲斯托斯,你还敢笑我是吧?看我等会儿整理好了不趁着好好收拾收拾你,有种就别跑!”

“行啊,我肯定不会跑的,”赫菲斯托斯转了转眼珠子,第一次露出了那种邪魅的笑容,“在床上等你决斗啊。”

“你!”对方放如此狠招,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气鼓鼓地起身从阁楼的窗户钻进屋子里去,边往浴室走,边骂骂咧咧的。

“别以为你能在床上占到我便宜,我可没那么好欺负。”

听着窗户里雌龙的声音逐渐远离,最终消失在吹过的冷风里,赫菲斯托斯伸展了一下翅膀,仰望着繁星遍布的天幕,百感交集地长舒一口气。

而浴室里,双手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戴上发夹而显得更加美丽的自己,阿尔忒弥斯眼角有些湿润。

但最终,她还是没有让透明的珠子从眼角跌落,而是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摆出一副意气风发的女王样子——不知不觉,坚强勇敢的理由,就变成了一条龙。

“你就是我心中之王,永不分离。”

她小声嘟囔着。


上一章

热门书评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