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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叁、夜送

金龙之声 by 墨龙莫

2020-1-26 00:38

 

有偿委托,对于非龙生物的第一次尝试。

另外,本文其实掺杂了很多的思乡情怀,在外面待久了,总是会不禁想念自己的山城。

图片来源为委托方,他人设定,请勿挪用




山城,江畔,朝天门;

秋夜,月圆,微凉起。

这山城的夜晚,总是不能少了灯光与人流的点缀。若是空气中还弥漫一些火锅飘香以及划拳欢脱的交响,那才真真正正有了属于这巴渝圣地的韵味。

千厮门和洪崖洞交通管制,车和船都开不进,驾车至此游玩赏夜景也只能乖乖在江北下车,随人流在大桥这头缓缓前进——当最终看到那梦寐以求的美景之后,一张照片,就可以消磨所有的兴致和耐心。

节假日,不适合来这里玩。

但,在朝天门码头一角的昏暗里,总是可以在闹腾的人、兽群之外寻得一处安身之地。

“想好了吗?”银龙收回盯着欢闹人群的目光,问道。

躲在码头墩无光之处的猫微微点头——一片漆黑之中,那对发出橙黄荧光的双瞳上下晃动了一下。

“你之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这次……说走就走了?”那条雌性东方龙自顾摆弄着爪子里的电子产品,不时抬起头环视朝天门附近的夜景。

那猫,不愿多言,轻轻地应一声,也无了后文。

“唉……”银龙小声地呼出一口气,听不出其中的感情。

此后,又是一长段冷清与沉默,那头的人群依旧在自顾喧闹,这城这水,也就围着愿意叫嚣和大声呼喊的人、兽而流转,而像这些永远都不可能参与其中的家伙,说是悲哀也不成其理,只是生命中少了那么多的快活和轻松。

封痕想着。

自己走过了华夏大地,如此多年,独自一猫,也自得其所,即使无缘那灯光照耀的地方,倒还不曾羡慕。因为那些地方让他没有归属感。

他曾经很多次尝试着取下在这个年头算是早就过时的佩剑,脱下披风,着一身潮牌酷鞋,闯进灯红酒绿,忍着极度的不情愿去买一种叫“奶茶”的饮品,捏着鼻子咀嚼名曰“烧烤”实则原始食道的东西,跟风去尝试花一整天玩爪子里那块儿发光玩意儿……

啊!他真的不行!他真的好不习惯!

“此行潭州,又不知寸艮君何事而往,何时而归也……”

等封痕回过神来时,银龙已来到他面前,微笑着递给他一杯饮料。

封痕局促地摆手,想拒绝那种让他恶心的奶茶制品,但扑面而来的茶香让他下意识地伸出爪子。

“喝吧,那竹叶青是我初九才弄好的,虽有隔数日,但保存还算要得。”

噢,是墨清涟的竹叶青……这是他唯一喜欢的,“身外”饮品。

茶,香不腻口,醒脑警神,抚心静气,在现代的江湖里行久了,一杯竹叶青是他莫大的慰藉。

“啊……我想,我得去潭州岳麓静养数月……”封痕抿一口茶,低声回答,“这大半年,我很混乱,很多事情做不了……也许,岳麓山龙前辈能给我些开导……来年春节之前,我一定会回来。”

“哈,我想,有些事情,不用我点明了。咱们都知道是什么让你如此苦恼,光是去寻求开导,永远也不能解决根本。”墨清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恰似认真地数落道。

封痕有点不喜欢这条银龙有时候的文绉绉以及多管闲事,但他从心底里感激能认识这样一位交心的朋友。

很多年前,这座山城还是两江、木船、土火锅时,封痕就在一家小面摊认识了这条清高、善良、有文采,却总“食人间烟火”的东方龙。也许就是这么缘分交集,一碗略带辣意的细面,便交得了一世好友。

那段时间,恰好……这只黑猫才从亲逝敌死的漩涡中走出来,漫无目的地晃悠到盛夏刚过的山城,攥着木制的郁金香牌,披着与尘世格格不入的血红色披风,行走在逐渐改革发展的街道上,不与人有言语,也不愿和任何人有接触。

他好希望,好希望有谁能理解他,好希望此时能够不被那些不堪的回忆折磨!如宿醉,如狂。

那只白猫曾经调侃他,说他很多时候表现得依旧像一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在心里自我可怜自我感动的小屁孩儿。

“我一点也没有!你根本就不理解!”他怒视着她,左爪握紧了腰间的长剑。

“是的,我不理解你经历过这些事情后的痛苦,但我看不惯你现在这个邋遢样。”她抚着自己的额头,无奈地摇头,不知那冰冷的面具之下是如何的灵魂在作祟呢……

“我邋遢不关你的事,你总是喜欢管着我,我们根本就毫无干系。”

“哼……”白猫不屑地笑了笑,径直走上前来伸出爪子抵在他的胸前,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就算你倒霉,认识了我!”

于是,黑猫转身,忿忿离去,只留白猫在那儿咯吱笑。

那天晚上的钓鱼城,让封痕记忆犹新。

似乎也从那天晚上以后,有些事情便在悄然改变,有种奇怪的东西,也在封痕心里生长。

不过,自垫江一别,他依旧该干嘛干嘛,把所有的仇敌都解决了之后,就像那传说中的仗义侠客六指龙一样行走于逐渐现代化的城市山川之间。

只是,他不是那么伟大的家伙,也管不着很多事情。

普度众生是她才喜欢干的。每当寻得一处暂歇之地,入睡之前,都会不禁猜想她此刻又在哪里做些佛陀圣行,也没曾想过和她真正同行什么的,因为……这该怎么说才好?不喜欢在雌性面前展现出一种很好说话的形象。

“哈哈哈哈……”墨清涟嗦完自己面前那二两小面,听罢黑猫的抱怨,毫不顾及形象地笑起来,令面摊的老板都好奇地看向他们这边。

封痕捧着自己的那碗面,盯着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面条,尴尬不已——还好,这面摊没其他人,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丢脸,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请问……清涟小姐……笑因何在?”封痕低声询问道,尾巴极其不自然地绷直,感觉说出这几个字已经让他用尽全身的力气。

“寸艮君一看便是不谙世俗情愫之士,既然想要摆脱旧时记忆的纠缠,何不放下身段,收起那柄剑、那层披风,在这山城安顿,好好过过凡世俗人的生活?”

“我……我没有,我其实只是……这……”封痕想不出任何的反驳之辞,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告别过去那些东西。

说实话,他在心底确实是有点向往,向往那种不用背负着一些痛苦而好好活下去的生活,能够把自己照顾好,不让那只白猫隔三差五就来像高僧方丈一般开导他安慰他。

“所以,你搞得这么麻烦,拐弯抹角,还像金庸先生写的华山论剑那般与我会武于鸿恩寺,就想让我走开?”她立起身来,双爪环抱,不屑地看着他——连自己红鞭都不准备拿出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封痕只记得第二天下午,墨清涟一脸戏谑叫醒了昏迷在寺庙里的他。而爪子里,正握着落樱手臂上绑着的红丝带的一截。

……

“船来了。”

银龙不由分说直接把封痕从墙角拉出来,而那艘灯火通明的两江游轮也已经靠近朝天门码头。

黑猫觉得自己脑袋糊糊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记忆和情绪混杂在其中,让他整只猫有点晕头转向,险些把竹叶青给泼出去。

“这里真没有你想要的那种像琵琶行里的小舟供你挥洒文人侠客气息,这里是现代化的大都市了,两江游轮安全平稳也舒适快速,从朝天门顺流而下到洞庭那边就转座小一点的游轮,从湘江就能到岳麓山脚。”墨清涟领着封痕往船里面走,扫二维码把票给检了之后,还亲自帮还迷迷糊糊的黑猫找着了他的房间。

这种游轮的硬件设施自然比不过酒店,即使是最贵的一等舱也只有最多十平米的样子。

一张小床,一个小得令人发指的厕所,一个迷你的床头柜,一把椅子,以及一些基本的酒店配套日用器具外,别无他物。黑猫的行李也不多,一个背包就是全部了。

没有固定的家,没有固定的居所,灵魂便会如无根之萍,躁动而无法安宁。

“回来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在重庆安个家。”墨清涟俯下身和封痕拥抱了一下,权当是好朋友之间最后的道别,“不管你是不是还想继续那种古风古色的生活,家,是必须要有的。”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不管是地理上还是心灵上。”

“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不懂?就去问问落樱吧,你要的答案,都在她那儿。”

都在……那儿?

封痕在心里思索了很久,不知道这么久的“恢复期”,是否真的让他有所好转,变成一只重新热爱世界的猫。

他知道,很多年前,他跟落樱就已经是有缘而遇了,他也好多次猜测自己是否是对这位侠友抱有搭档之外更深层次的感情,是否是真的把她当成了自己已逝去的母亲一样看待。

封痕低下头,看着自己两只手腕上套着的桃花环,努力让自己回忆起母亲为自己孩子精心雕琢时的慈祥面容而不是自己从死去的弟弟手上摘下另一个金环的场景。

……

“我记得7年前我就跟你说过了,我这一生都希望不被凡尘琐事缠身,向往‘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的生活,也更不希望有羁绊。”落樱坐在长凳的另一边,轻佻地提醒着黑猫。

封痕抬起头,看着江北大剧院周身绚烂变幻的灯光——流苏波涛,海波汹涌,红橙黄绿,不可参透。

“嗯,我知道,我都还记得。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我明晚就要走了,可能要春节才会回来。”

封痕以为落樱会毫无波动地应一声然后像以前一样用无声的告别离开,从不说再见或者是后会有期。

“去哪儿?”

呃?

“去,去岳麓,岳麓书院。”封痕一下次没反应过来,有些语无伦次。

“找岳麓山龙?”

“对,是找山龙前辈……”

“好吧,修行挺好,我寻思你这家伙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幼稚又因为想不开什么要去流浪寻仇。”落樱径自起身,破天荒地笑了起来。

“我没有……”封痕有些恼怒地抬起头来,想强调自己此行是认真的。但刚一抬头,竟看到的是拿装载着紫色眸子的素白脸颊和额头藏青色的樱花印记。

没有冰冷的面具,没有冷漠的表情,只是纯粹的澄澈和温驯的眼角——毫无伪装。

落樱俯下身子,把脑袋凑到封痕面前,皱起眉头仔细地打量着对方的瞳孔,似乎是在确认这只混乱的黑猫是不是真的放下了一些东西,或者说是不是真的坚定了一些东西。

封痕第一次和白猫如此近距离接触,那雌性毛发中透露出的淡淡香气像安魂熏香一般,能够让灵魂平静,但让心跳愈发疯狂。

“好吧,你的选择,我无法干涉。春节一定要回来,等你。”

“等我?”封痕有些莫名的激动。

“等着检验你是不是真的成长了。要是到时候你还是这个高冷的臭样子我饶不了你。”

封痕有点跟不上现在的情况了,这个样子的落樱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好了,我走了,今天忍不住跟你多废话了几句,后会有期。”

撂下这句话,落樱便重新戴上面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因赏夜景而越发热闹的大剧院前广场,一抹纯白蓦地便消失在嘈杂的人兽群中。

……

墨清涟站在岸边,打开了手机的电筒,挥舞着向封痕告别。银龙的旁边,也有好些夜送的人在跟船上之客挥手示意。

从他和墨清涟来到朝天门码头到登上船也就不过两个小时的事情,可总觉得像是让他重新又走过了生命的一遍。

关上虚掩的房门,回到窗边坐下,看着朝天门岸口游玩的众多人兽,以及逐渐减少的待登船乘客。

千厮门桥上,仍旧人声鼎沸,解放碑散出的辉煌灯火,贴着一幢幢建筑如漆般延伸往前,将每一个可见之处赋予光亮的意义——包括这船上的一间充斥着清冷与夏后余闷的一等舱。
    不想了!不去想了!放下这苦难的一切吧,从此刻开始。

多少年后,又是好汉一条。

归来,也无风雨也无晴。

……

“知道为什么我要给你取‘寸艮’这个字吗?”

封痕无奈,看着桌对面正烫着毛肚的墨清涟,等待她给出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告诉过他的答案。

“寸即少、略、稍微之意,艮取于固执、偏执,尔名封痕,取两字部,配以字主执拗倔强之性,不愧万般契合。”银龙爽朗地笑了笑。

寸艮……

啊,这是对他过去最好的总结,也是对他未来最好告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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