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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鬼屋》前传)

篝火边的白龙 by 弗雷德•白龙

2018-5-13 10:52

金色的阳光从一旁高大的玻璃窗外直射进来,在大厅的中央留下了几个刺眼的砖块。窗外朦胧的鸟鸣与微弱的叩门声一同回荡在寂静的大厅里。西伦斯紧闭着双眼,颤抖着倚在巨大的木门上。他极力想控制自己急促的呼吸,但无济于事。疯狂跳动的心脏甚至让他难受到轻声呻吟了出来。。“不……那不是她……那不是……”他试着欺骗自己,但是他知道外面是谁,心知肚明。“她不会喜欢现在的我的……不……她不会……”白色的鳞片随着急促的呼吸一张一合,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尾巴正紧紧地缠着自己的脚踝。“我现在……是一个……怪物……对……怪物……”他仰起头,泪珠顺着他的脖颈流到了胸膛。“这不应该发生的……不应该的……”他呜咽了起来,但他依然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恍惚间,一切都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西伦斯,他算是一个孤儿吧。在他出生后没多久父母便双双死于疾病,留给他的东西除了这个房子就只有他的家庭教师,露西了。看起来他的父母似乎给他留下了巨大的一笔遗产,总之这个家没有人在外面带来额外的收入,却能一直正常的运营下去。他喜欢看书,露西为此费了不少功夫才帮他弄到一些书。正是因为他一直和书打交道,他与外界的联系并不多,很长时间以来他都只有一个朋友,亨利。亨利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孤儿。他一出生便被一起街头,后来流浪到了这个地方,被露西收养。长期的流浪生活让他胆小怕事,他对所有人都心怀戒心,只有在面对西伦斯和露西时能稍好一些。

他们就一直这样孤独地生活着,直到有一天,西伦斯应邀去参加镇子上的一个舞会,在那个舞会上,西伦斯结识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灵魂。

那是镇子上的一户阔绰人家,儿子升了官,便大设舞会,大半个镇子都收到了他的邀请。西伦斯对这个舞会充满了好奇,在这之前他还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社交活动,虽然有些惊慌,但他还是从衣橱里找出了父亲的白衬衫和礼服,又不知从哪个地方找到了一个红色的蝴蝶结系在了领子下面。他照了照镜子,感觉自己看起来还不错,找露西简单了解了一下基本的礼仪和舞步便匆匆出了门。

那户人家的宅邸从规模上看和西伦斯的差不多;但从装修和布置上看要气派得多。西伦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站在门口,听着屋内优美的舞曲,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手掌心已全是汗水。犹豫了一会,他还是走了上去,将被汗水浸湿的邀请信递给了门边的侍者。

“祝您今晚玩得愉快,先生。”侍者说着,为他推开了大门。

西伦斯缓步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大厅,看到有许多人在大厅的中央翩翩起舞。从他们的装扮上西伦斯断定,除了镇上的那些人以外,其他人都是些高高在上的太太老爷,或是那些贵族的绅士小姐。

“晚上好,先生。非常感谢您能接受我的邀请来参加这个舞会。”西伦斯还愣着神,一个身着正装的中年男子就来到了他的身边,旁边的是他的太太。他叫来了一个托着托盘的侍者,从上面取下一个装有小半杯红酒的高脚杯,递给西伦斯。西伦斯的神经一直紧紧地绷着,不停祈祷着自己没有忘掉任何一个露西告诉他的细节。那个人看到西伦斯手里的酒在微微颤抖,也不想难为他,简单地交流了几句后就去接待别的客人了。

西伦斯稍稍松了口气,目光转移到了手中的红酒上。他从未真正见过酒,自然也没喝过。他举起酒杯,在灯光下有些出神地看着荡漾着的紫红色液体;然后又放了下来,凑上去闻了闻红酒的香气,迟疑片刻,品了一小口。他那从未接触过酒精的舌头受到了刺激,对这种新的味道非常排斥。他不能接受这种充斥着口腔和鼻腔的味道,勉强将它咽了下去,又紧张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异样的表情。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手上这杯液体时,一直纤细白皙的手伸到了他的眼前。他有些慌张地抬起头,发现一个年轻的姑娘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她有一头柔顺的金发,梳成当时很流行的样式;一双如海一般湛蓝的眸子,脸上只打了淡淡的腮红;一张小嘴甚至没有任何涂抹,却是可人的淡粉色。西伦斯一时满脑空白,不知道该作何回复。他突然想起自己手上还拿着酒杯,连忙用左手示意,指着另一只手上的酒杯。

“没关系,让我来吧。”那个姑娘轻巧地拿过西伦斯手上的酒杯,放到了旁边一个侍者的托盘上,然后又重新伸出手:“现在呢?介意和我跳一支舞吗?”西伦斯迅速抬起了手,但迟迟没有落到姑娘的掌心上,那只手就这样僵在了空气中。姑娘看到西伦斯抿着嘴犹豫不决的样子,不禁冲他狡猾地一笑,一把抓住他的手,还没等西伦斯反应过来,他们两个就出现在了跳舞的人群中。西伦斯在这个姑娘面前不知所措,就连露西教他的最基本的那点舞步也忘得一干二净,他的双脚胡乱地倒换着,悠扬的舞曲在他听来只是飞虫在耳边的低语。

“真可爱。”

“什……什么?”

西伦斯又走错了一个舞步,踩到了姑娘的脚。那个姑娘却也没怪他,反倒露出来刚才的那种笑容。

“我是说你的蝴蝶结,我很喜欢它。”

西伦斯低下头,他当然看不到,所以又抬起头看着姑娘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又踩错一步。

“放松,亲爱的,别紧张。”

西伦斯作了一个深呼吸,但他的脚依旧像喝醉了一样,毫无章法,又尝试了几次后他的耐心显然快消耗殆尽了。

“别着急,”姑娘看到他那张急得快要哭出来的脸,安慰他。“静下心来,好好听听这个音乐,慢慢来。”

西伦斯在旋律中慢慢找到了节奏,看着姑娘舞动的双脚,自己也有了一点真正在跳舞的感觉。

“对,就是这样。”姑娘的脸上露出了甜腻的笑容。

“你……我该……怎么称呼你?”

“艾米丽,你呢?”

“西伦斯。”

“西伦斯?好奇怪的名字,不过我喜欢。”

西伦斯咬着自己的嘴唇,傻傻地笑着,他感觉自己的脸已经快要烧起来了。

“这是你第一次跳舞吗?”

“嗯。”

“跳得不错,不过你还可以跳得更好。”

“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

他们一直望着对方的眼睛,不知不觉来到了大厅中央。艾米丽的舞步柔美而又轻巧,如同碧空中的一缕淡淡的云,当她伴着舞曲转起来时,又像是一朵半开的鲜花;西伦斯的舞步要笨拙许多,虽然不至于再踩到艾米丽的脚,但仍然会有几步偶尔迈错,他的那身礼服加上他不协调的动作,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没有尾巴的企鹅。不过谁在乎呢?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的舞蹈,没有观众,也不需要观众。一个精灵和一个木偶,在八音盒上上演的双人舞。

一直到深夜,他们才牵着手离开了金碧辉煌的大厅。突然,在众人的唏嘘声中,他们仰望星空,一颗彗星拖着两条长长的尾巴在漆黑的穹顶上缓慢地移动着。接着人们就讨论起来关于彗星的种种传说。

“你相信吗?”

“嗯?”

“他们都说彗星是个凶兆。”

“我……不知道,或许不信吧。”

“我也是。”

艾米丽兴奋地看着西伦斯。

“我觉得它应该是某种好运,毕竟它那么罕见。”

“……”

“所以我可以再见到你吗?”

“嗯……也……也许吧。”

“明天可以吗?”

“明……明天?”

“嗯,我去你家找你。”

“好……好呀,我家就在……呃……就在镇子北边,很大的那栋。”

“那我明早去找你。先走了,拜。”

“再见……”

看着艾米丽远去的身影,西伦斯不由得整了整自己的蝴蝶结。

那天晚上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并没有急着脱下这身行头。他站在镜子前边傻笑边打量着自己,还时不时正正那个已经不能再正的蝴蝶结。看了一会,好像还觉得不过瘾,架起两只手竟又跳起了舞,脚上的动作还是那么不协调。

“西伦斯?”亨利的轻声呼唤把他拉回了现实。

“你在做什么?”

“我……呃……没什么……没什么。”他迅速摘下了蝴蝶结,把黑色的外套扔到一边,只留下白衬衫和黑裤子。

“我……打扰到你了吗?”他吹灭了那几根耀眼的大蜡烛,只留了一根小的拿在手里。

“哦,不,没有的事。我只是觉得……你看上去不太对。”

“不太对?”西伦斯下意识咬了咬下嘴唇,耸耸肩。

“呃……嗯……我不知道,也许吧。”

亨利这个时候睡意颇浓,他不想再把对话进行下去,学着西伦斯的耸了耸肩,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明天早上……会有一个姑娘过来。”

亨利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你从来没接人到家里来做客的。”

“是啊,我知道,但她人真的很好。”

接着是一段沉默,西伦斯心里打着鼓,害怕自己说错了什么。

“好吧,不过你别指望我能帮上什么忙,你知道我多害怕外面那些人。”

亨利说着,不满地关上了卧室的门。

那一晚,西伦斯的内心躁动无比。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他拉开窗帘,望着那颗彗星,回想着那些或好或坏的传说,心里竟激起了巨大的波澜。第二天一早,太阳还没有爬上地平线,他就抑制不住内心的躁动,静悄悄地来到镇子旁的小溪边,低着头漫无目的地走着。他的思绪就像是一个焖汤的过,想发泄却无所适从,只能等待一个人去拿掉那个锅盖。突然,他的视野中闪过一抹红,他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到了草丛中那朵盛放的玫瑰。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他摘下玫瑰,快步向镇子走去。


待他回到门口时,他已经大亮,艾米丽也早早地在门前等候。看到西伦斯,艾米丽远远地就向他招手。西伦斯迈着有些笨重的步伐跑了过去,喘着粗气,将玫瑰献给了艾米丽。

“哦,谢谢,你真是太贴心了。”艾米丽把玫瑰小心地拿在手里,仔细地欣赏着鲜艳的花瓣,上面还挂着几颗未蒸发的晨露。

“啊,真抱歉……情急。”西伦斯为艾米丽打开大门,右手作出“请”的手势。

“谢谢。”艾米丽向西伦斯轻轻地点了点头,走了进去。她的目光立刻被这个大厅吸引住了,那些精美的浮雕和地上简单却不失优雅的石砖,让她不由得露出了惊讶和赞叹的神情。西伦斯领着她从大厅一旁的大理石楼梯来到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阳光透过窗户直接照在暗红色的地摊上,将这个房间映得十分温馨;一侧的墙壁上有个小壁炉,正对着的是一个不大的书架,上面整齐的摆放着几本书;屋子的正中间是一张小桌,桌子的旁边有两把扶椅。西伦斯有些笨拙地帮艾米丽拉出椅子,待她坐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句“抱歉,请等我一下”后匆匆离开。艾米丽挠有兴趣地看着书架上的书,又低下头去,注视着手中的玫瑰,甜甜的微笑在她脸上荡漾开来。

西伦斯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盘子里还放着两把精致的小叉子。

“非常抱歉,太匆忙就忘记准备了。”

西伦斯不好意思地笑着,坐了下来。他身上的行头又换成了前一天晚上的样子,当然少不了那个蝴蝶结。看着艾米丽不解地看着他的衣服,他解释道:“你说过你喜欢……我就……换上了。”

艾米丽看到他这身打扮,又听了他的解释,不由得掩住嘴笑了起来。

“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西伦斯整了整衣领。

艾米丽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捏起一把小叉子想吃点水果。忽然,她感到手指上有些异样,抬起一看,发现叉子的握柄上有一点血迹。

“哦……真是太抱歉了……”西伦斯赶紧掏出白手帕,为艾米丽擦净了手,又把叉子上的血迹擦得一点不剩。

“刚才不小心切到手了……我还以为……没蹭到呢……”他说着,满脸通红,不知所措地站在艾米丽面前。

“你真是太不小心了!”艾米丽嗔怪道。“你可别那天招待客人把自己给捅了。”

“不会的……我……我可以让他自己切。”西伦斯的双手不停地揉搓那条可怜的手帕。

“那人家可是会不高兴的。”艾米丽开玩笑似的说。

后来,他们聊了很多,主要是关于那些书的。艾米丽一直想读一些书,不过从来都没有机会,西伦斯表示愿意借给她几本书带回家去看。他们还聊到了对于许多事情的看法,他们发现愈是深入了解对方,愈是觉得双方情投意合。在艾米丽离开时,她还轻轻地吻了吻西伦斯。

西伦斯有些痴痴地站在门口,不过指间的阵痛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受伤的创口。在他细细查看伤口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掌心有些异常。有一小块皮肤出奇地坚硬,还渗出诡异的白色,甚至还有些翘起。他简单地用草药处理了一下,也没太在意,盘算着哪天抽空去看医生。那一天亨利说自己不舒服,一整天都没有出来,只有在饭点才把门打开一条缝,接受西伦斯送去的食物。露西也有一些不适,西伦斯想也许是一场流感,进一步肯定了去看医生的想法。

接下来的两天艾米丽总是会在早晨登门拜访,有一天西伦斯还留她吃了顿午饭。然而西伦斯掌心的那东西却慢慢地扩散开来,现在他的手上已经全是这些鳞片似的东西。他试着去找医生,但每天那里都人满为患,都是类似的病症,他开始意识到这可能是一场瘟疫。

第三天,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整只右胳膊都被鳞片覆盖,不论是站立还是行走都有些不稳。当叩门声再次响起,他在门口犹豫片刻,没有开门。

“抱歉……艾米丽,我今天不太舒服……”他轻轻地趴在木门上,想象着可能得到的答复。

“还没好吗?”外面传来艾米丽担心的声音。

“没……没有……”西伦斯听到木门上有指尖划过的声音,但很奇怪,他的手指并没有动。

“看过医生了吗?”

“还没,今天就去。”

随后是一阵寂静。许久,门外才传来微弱的声音。

“好吧。你好好休养吧,今天不打扰你了。”

西伦斯背过身去,后背紧紧地贴着木门。他做了几个深呼吸,看了看那只面目全非的手,克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些可怕的事。他急匆匆地跑上楼,想把亨利交出来,和露西一同去看医生。但是今天,房间内没有任何回应的声音。西伦斯小心地推开房门,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他叫了几次亨利的名字,见还没有答复就走了进去。这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衣服还有其它几乎一切织物都被扯了个粉碎,只有地上的一块靠枕幸免于难。西伦斯弯下身,想把那块靠枕捡起来,但还没等他碰到,那块靠枕就死死地抱住了他的手。西伦斯被着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魂不附体,不小心向后一仰摔了过去。他重重地在地上摔打着那个靠枕,靠枕立马脱落下来,变成一条没有翅膀的棕色小龙。西伦斯连滚带爬搬来一个一家,举起来就要砸,突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住手!西伦斯!是我!”

被西伦斯举到半空的衣架停了下来,那条小龙双眼紧闭,颤抖着蜷成一团。

“亨利?”

“对……是我……”亨利听到西伦斯认出了自己,胆怯地睁开了一只眼。

“你的手……”亨利睁开了另一只眼,头微微抬起,看着西伦斯缓缓地放下手中的衣架。

“没关系的,我们这就去看一身,那里会……”

“别去!”

一个粗狂的声音突然响起,一条红龙走进了挂在墙上的那幅田园画里。

“他们会把你当作恶魔,把你绑在火刑架上烧死!”

“他……”亨利见西伦斯又想搬起衣架,连忙解释。

“他是理查德,从……从别的镇子逃过来的……”

那条红龙叹了口气,闭着眼低下头。

“西伦斯是吧?这么告诉你,这场瘟疫无人能够幸免。关好门,别放任何人进来,听到没有?我是说,‘任何人’。”他有意把“任何人”这个词说得特别重。“而且我们必须在皇家卫队赶到前离开这里。”他抬起头,直盯着西伦斯的双眼,里面有一份无法言喻的无奈和分开。“这都是为了我们自己,你明白吗,年轻人?我们全部。”西伦斯只是魂不附体般地点了点头。变成爬行类的亨利还有会说话的油画让他一时精神恍惚,有那么一瞬,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梦境,但很快便发现自己根本无从“醒来”。他把露西也叫了上来,她的身上也出现了深紫色鳞片似的东西。他们围坐在一起,当务之急是躲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并找到治愈的方法——如果真的有的话。但是讨论的结果不尽人意。那一晚,西伦斯浑身上下的剧痛让他无法入眠,当折磨终于停止时,第二天的太阳早已再次升起。

他也终于编了。望着镜子中那个陌生的生物,西伦斯的脑中一片空白。盘曲的角,白色的鳞,双翼,还有一条长长的尾巴。他像一尊雕塑一样立在那里,除了心跳他似乎已经注意不到别的事。

不过不论与谁而言,又处在何时何地,总会有那么一个念头,有那么一个超越一切的存在。

他循着微弱的敲门声走向大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听见的。而且不知何故,他戴上了那个蝴蝶结。当他站在门前时,像一只木偶一样趴在门上,门外的人似乎感受到了那轻微的颤动,敲门声停了下来。

“西伦斯?”

“西伦斯?亲爱的是你吗?”

“西伦斯?你说话呀……”

“西伦斯……”

“你看医生了吗?”

……

“没……没有……”

“你……还好吗?”

“我……还好……”

“要不……现在我们一块去吧。”

“不,艾米丽……我……”

“怎么了?你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不……我……你不会……”

……

“听着,亲爱的,打开门行吗?我想看看你。”

“不,艾米丽……这……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又不是第一次。”

“不行……艾米丽……这……”

……

“这太荒谬了……”

“荒谬?有什么荒谬的?快打开门,我就看一眼,亲爱的,好吗?”

“……”

“亲爱的……拜托……你知道我爱你,我也知道你爱我,你不希望我担心,对吧?”

“……”

“亲爱的……我……求你了……拜托……你能不能……”

随着金属零件清脆的撞击声,巨大的木门缓缓打开,当那条白色的小龙出现在艾米丽眼前时,她背过身去,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同西伦斯一样,眼中噙满了泪。西伦斯想哭,但他哭不出来。

“现在……你还爱我吗?”他轻声说着,不想让自己的哭腔吓到艾米丽。

“当然,”艾米丽回过神来,脸上的微笑只让她内心的悲痛显得更加凄凉。“为什么不呢?”她上前走了一步,西伦斯却也向后退了一步。

“如果……是因为这个……”西伦斯低着头,解下了自己的蝴蝶结。“那……你拿走吧。”他把蝴蝶结扔了过去,带起头,带着一种不如说是哭的苦笑看着艾米丽。艾米丽捡起掉在地上的蝴蝶结,把它紧紧地攥在两只手中,看起来就如同在祈祷一样。

“不……亲爱的……不是这样的……”艾米丽又一次试着走过去,这一次西伦斯没有后退,但很明显,他并不希望艾米丽靠过来。

“我不是因为喜欢它才喜欢你的,亲爱的,”艾米丽蹲了下来,现在他们两个之间可能只有一拳多一点的距离。“我喜欢这个,是因为我喜欢你。”她说着,那双拿着蝴蝶结的手伸到了西伦斯的脖子旁,想帮他重新戴上。

“不!艾米丽,这不……”西伦斯突然吼起来,一下把艾米丽的手推到一边。然而他忘记现在的自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锋利的爪子在艾米丽的手臂上留下了三道红印。西伦斯惊恐地向后退了几步,好像被抓的是他,不是艾米丽。

“亲爱的,这没关系,一会就没事了……”看到西伦斯惨淡无神的双眼,艾米丽试着去安慰他,但他已无法控制自己,无助地摇着头,一路逃到了楼上,重重地关上房门,空荡荡的大厅只剩下了独自啜泣的艾米丽。

“西伦斯!回来!这没什么打紧的……西伦斯……”她无助地喊着,最后却只能蹲在地上抱着蝴蝶结痛哭。她看了看胳膊上的伤口,有摸了摸自己手背上那片白色的鳞片,还是离开了那里,轻轻地合上了木门。

正如理查德所说,皇家卫队没过几天便攻入了小镇,这基本上是所有这次瘟疫肆虐地区的命运。所有原来的居民都被当做“恶魔”而被贯穿心脏,然后被投入“圣火”中化作灰烬。西伦斯面对来势汹涌的卫兵除了简单地加固大门外无计可施。纵使他和亨利再怎么试着抵住大门,还是顶不住外面的猛烈攻势,整扇门都被砸了个粉碎。突然一个火球飞向门外,把外面炸了个人仰马翻,理查德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厅正上方的肖像画中。

“亨利!想办法挡住他们!”理查德大吼道。

“我?怎……怎么做?”

又是一发火球,一些飞溅的土块落在了大厅里。

“你不是能变形吗?门、墙或者栅栏,什么都行,挡住他们!”

亨利看着外面正向里重来的卫兵犹豫不决,甚至还向后退了一点。

“你在干什么?快啊!我撑不了多久了!”理查德又打出一发火球,但这个很明显比之前要弱很多。

亨利还是没有上前,当外面的卫队冲进来时,他逃回了楼上。西伦斯也想逃,但他没有那么幸运。他看到一只弩箭正直奔他的胸膛而来,然后,一切都慢了下来。他动不了,只能看着那只箭迅速划破空气向他飞去。他默念了一句祈祷词便闭上了双眼。

就是那一瞬间,嘈杂声全部从西伦斯的耳中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外面婉转的鸟鸣。那些卫兵也一并不见了,确切来讲,整个镇子都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西伦斯瘫坐在地上,望着门外稀疏的树林,他的心莫名其妙地平静了下来。

生活在这里还是要进行下去。他们换上了一扇自己做的新的大门,不过粗糙了些。他们逐渐适应了自己的新样貌和新生活。本来西伦斯以为一切有终归平静时,一串熟悉的敲门声再度响起。

他的思绪从回忆中重回现实。

那一定是她,毫无疑问。他这么想着,爪子搭在了门锁上,他的呼吸已经平复下来。但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呢?而且现在的自己相比对方也一定不会再接受了吧,况且先前还做过那么过分的事。他最终还是打开了门锁,然而这一次,惊讶的使他。

门外站着的,也是一条白龙,除了头上的两只角是直直向后的,其它地方基本无异。

“艾……艾米丽?”西伦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诧异地看着另一条白龙;而艾米丽,她脸上只是挂着一丝狡猾的微笑,同那次舞会上的一样。

“真令我惊讶,你竟然还认得我。”艾米丽的尾巴在半空轻轻摇摆着。西伦斯注意到她的背上还有个小背囊。

“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直觉。”艾米丽的语气中充满骄傲,好像在夸耀自己似的。

“不过……你应该……应该不会再……”西伦斯说了一遍便不再继续,因为他感到现在再说这些话很愚蠢。

“不会再什么?亲爱的?”艾米丽看着西伦斯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由得扭过头去笑了起来,随即从身后的背囊里取出几本书,都是当时西伦斯借给她的。西伦斯结果那几本书,发现最上面的那本书里还夹着书签,便要还给艾米丽。

“艾米丽,这应该是你的……”

西伦斯打开那本书时,他愣住了,所谓“书签”正是西伦斯那天送给艾米丽的那支玫瑰。不知道艾米丽做了什么处理,那支玫瑰依然无比鲜艳静静地躺在一堆拉丁字母中间。西伦斯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取出玫瑰,把那本书放了回去,双爪捧着这朵红花,眼中射出喜悦的光。

“你……还留着它?”

“当然。”艾米丽轻巧地答道。

西伦斯小心地举起玫瑰,再一次,将它献给了艾米丽。

“请……请进来吧……”

西伦斯转过身,右爪作出“请”手势,身后的尾巴却不小心碰倒了那一摞书。他立刻回过头去,一边收拾一边道歉。而艾米丽却温柔地把自己的爪子搭在了西伦斯的爪子上。

“别着急,亲爱的。”

西伦斯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身后的两只翅膀激动地微微张合。

“不过你就是这身打扮来招待我吗?”

西伦斯自从变成一条龙后就没再穿带过任何服饰,除了……

艾米丽拿出那个红色的蝴蝶结,不同的是,上面又多了个领子。

“好多了。”

西伦斯的两只前爪慌乱地握在一起,低头看着自己的蝴蝶结——即使他根本看不见!

“你……还帮我做了领子……”他不住地整了整领子。

“当然,领结怎么能没有领子?”艾米丽说着把背囊扔到一边。

“所以,现在呢?”

“请。”

西伦斯伸出右爪,作出了“请”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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