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6-1 02:32
1.
风暴与末日相拥,布莱泽伫立在逐渐崩毁的法姆·亚兹拉。
于此,时间没有任何概念。
黑狼屹立于长桥的顶端,俯身打量着这个逐渐倾颓的微小世界。
“褪色者说,这里是时空错乱的世界……”
大狼背着巨剑,托着下巴思考。
褪色者骑士曾有幸见过天空之城的真正主人一面,那是传说中的古老龙王,普拉顿桑克斯。那时,世界宛如电影一般倒退,时间疯狂地回溯,天空之城回归无数年前。
在那时,普拉顿桑克斯安静地沉睡在天空城的正中央。
这份时间回溯的能力唤醒了布莱泽那本已宛如死灰的心。
“如果我能回到过去,再见一见那只龙……”
“如果我能改变些什么,阻止那该死的命运……”
“你把我推离了深渊,却自己跌入万劫不复中。”
“这一次,换我来拯救你。”
狼的眼神不再迷茫,狼已经下定决心,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深吸一口气,布莱泽拔出身后的长剑,沿大桥侧边走去。
——
空气中满是呛人的烟尘与风沙,这座濒临毁灭的小岛并没有那么友好。古龙在空中翱翔,恶徒于四周游弋。黑狼小心翼翼地踏过一栋栋建筑,跃过倒塌的立柱,沿浮空岛的石阶跃下。
黑狼伫立在天空之城的最底端,在这里,布莱泽只感觉全身都要被狂野的风暴所吹走。
狼吃力地将巨剑插在地面上,双手握着巨剑,防止自己被吹跑。在狼的视线的边缘,地平线的尽头,唯余一片空荡的土地。
狼顶着风沙走过,仅一串坚实的脚印在其身后,如影随形。
于风暴的边缘,黑狼所立的空旷土地,黑狼听到了一个神秘的声音。
“躺下来吧。”
那声音如钢铁的轰鸣,如九天的雷霆,携带着无上的意志与无穷的威压,震慑着布莱泽。
大狼依言照做,身背巨剑,仰面躺倒。
世界如画面般定格,飓风的轰鸣,雷霆的咆哮,万千生灵的怒吼,通天彻地的喊杀声于瞬间被静滞,徒余沉寂遗留于世。
如倒带的录像般,时间开始了反向的流动。
破碎的城市瞬间弥合,呼啸的风暴消散无形,残缺的花纹重焕辉煌,只是恍惚间,布莱泽便身处于法姆·亚兹拉,而不是逐渐崩坏的法姆·亚兹拉。
雷与电穿破苍穹,交错于天空城之上。在那末世浩劫般的绝景之下,亘古的巨龙收拢双翼,悬浮于天空城的中央。
随着布莱泽的到来,古龙也睁开双眼,舒展双翼,伏首凝视。
“汝为何人?为何于此时空夹缝之地?”
古龙双首昂起,如九天神祇般俯视。话语虽是询问,可敛于其中之威严,并非征询回应,而是威吓与压制。
“布莱泽。此次前来拜访古龙王,想要寻求穿梭时空的方法。”
于布莱泽面前的亘古老龙,正是传说中的龙王,于无上意志降临前支配交界地的存在,普拉顿桑克斯。
听着布莱泽的回应,龙王嗤笑。
“哼,欲求时空之道者,多如牛毛与尘土。汝又有何资格?”
狼沉默不语。
2.
龙王倒也没有期待半狼的回应,竖瞳开合,缓缓打量。
“哼,于汝之身躯,吾察觉到了龙的血腥味与力量。汝亦为那群龙喰仪式之恶徒?”
莫名地,黑狼有些愤怒。
黑狼讨厌那群吞噬龙心的恶徒,也痛恨那个屠龙的自己。
狼不想面对,可每至午夜梦回之刻,狼的脑海中仍然会浮现着那鲜血淋漓的画面。
狼依然能嗅到空气中那无法消散的绝望。
喉间那翻涌的鲜血与皮肉,令黑狼感到作呕。
利爪上那颗跳动的心脏,与浓郁至极,无法化开的鲜血,都让黑狼感到不适。
听着龙王的斥问,黑狼有些恍惚,不知如何回答。
理智告诉布莱泽该说些什么,可狼的脑中仅余一片空白。来此之前,狼为无数个问题设想了无数种答案,却从未想过自己与龙喰仪式的那群家伙们相提并论。
还是龙王打断了狼的这种状态。
“嗯?怪异……虽有龙族的力量,却与龙喰之仪式大相径庭。是那只龙给予汝的力量?”
狼愣了愣。
看到黑狼的这幅表现,龙王心中大概有了答案。
“汝可尝试操纵其之力。半狼,与吾讲讲那只龙的故事吧。吾在时空夹缝中栖息已久,对汝与龙的故事,还是有些兴趣的。”
龙王对狼的敌意减少了许多。
而黑狼,正怔怔地望着手里的短匕与能量大剑。
短匕精巧锋锐,银白色的刀尖上,仿若有寒芒闪过。
与黑狼通常所使用过的匕首不同,这一把短刃明显小巧很多,不似人类使用,更像是为一些小巧的爪子去准备的武器。
另一把大剑被布莱泽握在手里,轻若无物。虽然是能量所铸造的大剑,可眼尖的半狼还是发现,在大剑的剑柄出,残留着许多细微的咬痕。
这对武器的主人自然不言而喻。
“是你吗,迪尔……”
狼郑重地将武器收入怀中,才望向面前不知何时,已从半空中降落在地的古龙王。
龙王的耐心也并不错,安静地屹立在地面上,等待着黑狼的开口。
于此,黑狼内心中最隐秘的匣子被打开,狼细细地品尝着自己与金龙的回忆,琢磨着如何开口。
“我是布莱泽,半狼。魔女菈妮的侍奉者,金龙迪尔萨岚的朋友。”
“从前,我认识一只龙,龙的体长只有两米,却有着最耀眼的金翼与最瑰丽的赤瞳。”
“龙是我在旅途中唯一的伙伴,也是有他在,我们的冒险生活才有意思了起来。我们共同旅行,战斗,征伐过猎犬骑士中的叛徒败类,狩猎过名为拉塔恩的半神,前往传说中的永恒之城,诺克隆恩与诺克史黛拉。”
半狼的话语絮絮叨叨,很难想象,这只平日里不善交谈又一板一眼的大黑狼,能一气说出这么多话,絮叨繁琐的根本不像是他自己。
“……直到现在,我都还在想,如果我早一点发现自己的诅咒,有没有可能救下他?我自认为已经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却只失去了我最不想失去的东西。”
狼的声音古井无波,又或许已经看淡,又或许已经麻木。
3.
龙王没有太多言语,对自亘古时代至今的古龙来说,他见惯了生与死的离别,也看淡了万事与万物。
直到布莱泽的故事讲完,龙王也只是转了下身子。
“故事不错,只叹龙最后身陨。离开吧,回到汝该去的时间。”
布莱泽神色艰难。
但是龙王显然就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去继续听半狼的话。
古龙冷哼,挥爪。
狼只感觉一股巨力袭向自己,逼迫着其不得不闭上双眼,举剑格挡。
直到风平浪静,再无风暴的呼啸声,黑狼才缓缓睁开双眼,打量着周遭。
莺啼燕舞,绿意盎然。野兽们奔跑在原野上,树木于风絮中自由飘荡。
狼在这里生活了一年之久,狼很熟悉,这里是宁姆格福的雾林废墟。
还未来得及思考为什么自己会从法姆·亚兹拉坠落至宁姆格福,狼便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低沉,坚实,令狼倍感亲切。
“在想什么呢,狼。”
黑狼浑身颤抖,缓缓地扭过脑袋,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金翼血瞳,小巧空灵,年轻的金龙行走在黑狼的身畔,望着呆立的布莱泽,不禁出声询问。
那是黑狼日思夜想的兄弟。无数个午夜梦回之时,黑狼都会忆起金龙的面庞,啜饮着最美好的记忆,渴求着与金龙的再会。而在梦回的更深处,于隐秘与悲伤的夜半,金龙那满身鲜血,奄奄一息的绝望景象,都会化作最深的梦魇,纠缠着黑狼,使其永世悲伤。
狼麻痹着自己,假信着剑草上的遗言,也设想过无数种与金龙重逢的场面,可直到这一刻猝不及防的到来,狼却感到了惊恐。
狼无比害怕再次失去他。
深吸一口气,狼抑制自己飘荡的情绪,俯身,死死的搂抱着龙,呼嗅着金龙的气息。
——
我,金龙,迪尔萨岚。
自罗德兰大陆到达交界地一年有余,期间认识了这只名为布莱泽的半狼,并与其成为朋友。狼的性格很让我舒适,忠诚,认真。我可以无条件地将生命托付给他,正如他这样相信着我。
只是现在,狼的反应有点奇怪。
半狼的情绪很不稳,透过黑狼的双瞳,我感知到了狼的状态。
那是无数种交织的感情,激动,兴奋,惶恐,交错的情感笼罩在狼的身躯上,几乎要将其压垮。
黑狼死死地抱着我,不断地颤抖。
虽说疑惑,我也顺势靠着半狼,柔和地倚靠着磨蹭,以平复半狼的情绪。
就这样过了许久。
“好点了吗?”
感受着背后的大狼停止了颤抖,我侧过脑袋,轻声耳语询问着。
狼无言,点了点头。
感受到黑狼的回应后,我转身仰躺下来,搂抱着怀中的大狼。
“发生什么啦?”
“我是从未来回来的布莱泽。”
狼的发言确实震惊到了我,我差点一口龙息喷出来。
“诶?诶诶诶?”
“我是来救你的,你死在了两天后。”
我扭过头,一口龙息喷在旁边的草地上,火舌覆盖着草皮,劈啪作响。
虽说之前与伊吉的交谈中,我已经做好了直面死亡的心理准备,可就这样被宣判了近在眼前的死亡日期,我还是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