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4.

宁姆格福，希芙拉河的入口井。

建筑坐落于黄金树畔，藤蔓与杂草纵生于石墙之上。没有谁会想到，这个看上去已历尽无数岁月，看起来似乎已经残破不堪的古老建筑，竟是通往传说中地下世界的通路。

布莱泽伸手推开屋门，左右环顾，确认里面没有什么危险后，才走入屋内。

我随着狼的步子进入，掀开狼的披风的一角，探头打量着这间屋子。

踏过短暂的甬道，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座链接两个世界的升降梯。没有多少复杂的花纹，也没有什么危险的机关，升降梯安安静静地停放于此，等待着再一次被唤醒。

小心翼翼地踩在了升降梯上，狼则站立在我的旁边。

伸爪按下启动的旋钮，一瞬间，古朴的大厅完全被幽绿色的魔法光芒所覆盖。这座充盈着魔法的建筑再一次焕发了它的光辉，履行着它的职责。

升降梯被各式各样的花纹笼罩，在其边缘，四根透明的魔法链条稳稳地固定着它。

很快，它便开始了工作，带着我们前往神秘地下世界。

穿过层层的地下石墙，我们的视野便被山与建筑所填满。地下世界的静谧夜空也以最美丽的姿态，呈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映入眼帘的便是最遥远的天际线，绯红色的霞空温暖如阳。

巍峨的建筑古朴，沉稳，安静地伫立在星空之下。

昂起头来，正上方的夜空漆黑如墨，高贵如紫，耀眼的星辰闪亮如银，繁多如砂。

最璀璨的夜幕与最古老的建筑，这便是这个如画般美丽的世界给我的第一印象。

“……真漂亮啊。”

我刚要说点什么，便听到了旁边狼人的声音。

升降梯缓缓到了底端。断壁残垣的废墟完全地展现在我们的面前。

——

角骸灵地。

龙与狼并畔坐在灵地的边缘，眺望着面前的无尽夜空与无底深渊。

“可惜了，还是没什么有关永恒之城的消息……”

黑狼紧了紧他身上的披风，地下世界有些冷，布莱泽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些天里，我们已经跑遍了整个希芙拉河。

我们把希芙拉河的每一块土地都翻了个底朝天，可即使如此，我们仍没有找到任何有关“永恒之城”诺克隆恩的消息。

这么想着，布莱泽有些无奈。魔女菈妮的计划简直可以用胆大包天来形容。摆脱既定的命运，反抗神明，猎杀那高高在上的无上意志。

这种事情，换做是谁都不敢去想，但这个疯狂的魔女，她甚至在这条道路上已经行走了近半。

她，真的很厉害啊……

布莱泽叹了口气，思绪沉浸其中。

直到冰凉而又锋锐的触感从狼爪上传来。

黑狼低下头去，正好与我的视线对上。

疲惫的金龙耷拉着翅膀，直接把脑袋靠在了狼的怀里侧躺着。狼爪刚刚所触碰到的，便是金龙冰凉的长角。龙的瞳孔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辉，看上去一幅没安好心思的模样。

“太近啦。”

狼说着拒绝的话，可还是搂抱着龙的脑袋，任凭其散漫地趴在自己的身上。

而被龙这么一打断，狼也暂停了对菈妮与诺克隆恩的想法，而是摸了摸龙脑袋，回忆起了这只狡猾的金龙。

记忆里，第一次见到这只龙的时候，是在艾蕾教堂，那个名为咖列的流浪商人的栖息之处。

那时的狼也才离开湖之利耶尼亚，抵达宁姆格福。对于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他，起码得找到能够歇脚的地方。

然后，狼便看到一只正在与商人交涉的金龙。彼时的金龙风尘仆仆，龙鳞黯淡，与现在优雅高洁的姿态完全不同。而龙所说的话语，狼与商人虽然每一个字都能听懂，可把这些字连起来，便完全处于他们的知识盲区中了。

交涉半天后，狼对金龙所能理解的，大概便是初来乍到，没有常识这几个特点了。

也不知怎么的，狼想着自己也是刚来宁姆格福，便邀请金龙一起同行了。

直到现在，不知不觉中，狼已经习惯了通体只有两米，什么都不懂的这只闹腾金龙。

若不是前几天这只龙叼着大剑，以强悍的剑术狩杀猎犬骑士，布莱泽便把金龙当成只是同行的吉祥物了。

狼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迪尔萨岚左爪短匕，龙吻叼剑，行那特殊礼仪的动作了。

“也是只有故事的龙啊……”

布莱泽发现，他对这只金龙原来了解的如此之少。这只龙的故事淹没于层峦的迷雾中，未曾透析。

狼想了想，他除了知道这只龙的名字，外形，是自己的朋友，愿意协助菈妮而战斗，擅长大剑与进攻之外，便再无其他。

但，也不需要那么多故事，狼的嗅觉很灵敏，他从来都没有从金龙身上嗅到一丝对自己和菈妮的恶念。

这就够了，不是吗？

想到这里，布莱泽咧嘴笑了笑。

然后，他怀里的龙也不乖地扭了扭身子，扒拉着狼爪子，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再度靠着了。

“有风，有夜空，可惜没有酒。不过，要听听一只龙的故事吗？”

5.

“有一只年轻的金龙，他来自交界地之外的无尽虚空。那里没有阳光，没有生机，只有永恒的冰冷和深邃的黑暗。但那里能通往无数的世界，如罗德兰，如交界地。”

“龙是一架战争的机器，是战场上最血腥的绞肉机，是爪下尸骨如潮的恶龙，是军团的王牌。”

“龙能前往很多世界，在一次刺杀后的紧急撤离中，龙被迫通往了未知的大陆，名为罗德兰的众神之地。”

“那次行动很不顺利，龙受的伤不轻。其跌落在一处名为法兰的沼泽中，在那里，混种，鸦人与怪物横行，恶魔与深渊共舞。那里是被深渊严重侵蚀的地域，单是在沼泽中喘息，毒素便会浸染身躯。”

“幸运的是，龙命不该绝。重伤的龙被一只森沼中的老狼所发现，老狼收留了龙，并带给了驻守于当地的战斗队伍。”

“队伍名为法兰的不死队，建立的初衷为消灭深渊。研究深渊之力的霸王沃尼尔，其国家卡萨斯便被不死队所消灭，并封印于卡萨斯的地下墓地中。在此之后，法兰沼泽上便建立起了宏伟的法兰要塞。”

“点燃三座狼烟，金龙通过了不死队的入队考验。随后，龙便成为了法兰老狼的忠诚侍卫，守卫法兰。”

“老狼告诉龙，他的真名为希夫，伴随狼骑士亚尔特留斯的狼。于亚尔特留斯死后，狼组建了监视深渊的队伍。深渊的监视者们，监视深渊，法兰的守卫们，狩猎胆敢接近法兰森林的入侵者。”

“白天，龙向老狼学习剑术，作为忠诚的侍卫猎杀入侵者，监视着深渊的动向。夜晚，龙便在老狼的塔中，于老狼的身侧与温暖的篝火边，安然入眠。”

“龙的剑术中带上了狼的影子，进攻如狼般凶猛，节奏如狼般致命，行动如狼般迅疾。老狼将寄宿自己灵魂的曲剑交给了龙，那是他费尽心血，亲爪冶炼出来的武器。”

“那是龙最舒适的一段时光。”

“但再强大的英雄，也难以抵抗那近乎永恒的黑暗。位于深渊战线最前线的不死队，被深渊所吞噬便是宿命。”

“在第一个被深渊感染的队员出现后，未被感染的其他队员便会将他们亲手杀死。在无火的余灰通过法兰的试炼，来到灵庙后，不死队只剩下了最后的队长与老狼身边的龙，那最后的队长，其衣物也被深渊所濡湿玷污。”

“无火的余灰杀死了队长，最后也终于初始火炉点燃了自己，为那个苟延残喘的世界再延续了些许喘息的时间。至此，法兰的不死队，仅余最后的一龙在世。”

“能穿梭世界的龙受老狼所托，来到了交界地。”

“这便是，我的故事。”

6.

夜色已深，呼啸的风吹袭着我和狼，想要攫取我们那所残余的，为数不多的热量。

我闭上双眼，布莱泽温暖的披风散搭在我们的身上。

“真是悲哀，深渊的监视者终将被深渊侵蚀，想必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命运吧。”

狼扬起脑袋，细细地咀嚼着这个苦涩的故事，随后，低头俯身，打量着怀里这只温顺的金龙。

“以及，辛苦了。”

黑狼的狼爪搭在我的脑袋上，若有若无的抚摸着。

不轻不重地撕咬着半狼的锁子甲，我真的很希望，此刻便是永恒。

也许是身边有着大狼的缘故，我既不需要去警惕怪物们的突然袭击，也不用去担心陷阱四伏的可怖危险。

朦朦胧胧中，世界陷入了模糊。

反而是狼被龙的熟睡弄得措手不及。

好在，这狼跟我同行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这只龙的脱线行为，早就有了自己的对策。

夜色晚风中，狼也侧躺下来，靠着怀中的金龙，将披风铺盖在两只的身上，同样也闭上双眼，准备休息。

——

再一次苏醒已经是次日的晌午。永恒不变的地底夜空中，天边的绯红色明艳如阳，炽热如火。望着地平线的方向，我伸了伸爪子，准备从布莱泽的怀里爬起来。

似乎是我的动作幅度有点大，伸爪的动作叫醒了布莱泽。狼人晃动了几下身子，睁开了眼睛。

“早，金龙。”

布莱泽揉了揉眼睛，整理好衣物，捡起身旁的王室巨剑。

“呜嗷，早安啦，布莱泽……今天还要继续搜寻永恒之城的下落吗？”

我也慵懒地爬起了身子，站在了狼的身旁，并肩离开角骸灵地。

“嗯，不过这里一无所获才是让我最奇怪的事情。”

黑狼背着巨剑，狼爪托在下巴上，思考着至今仍在困扰着我们的问题。

谈话间，魔女菈妮的声音突然传来。

“布莱泽，迪尔萨岚。那位褪色者将会是新加入我们队伍的成员。我想，正好借助这个机会，让他与你们认识一下。”

魔女清冷的声音没带一丝感情。只是简单的告知一番后，便将我们的灵体召去了魔法师塔。

我跟布莱泽对视一眼，狼摊了摊爪，意识便转移到了灵体那边。

见状，我也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另一边。

——

菈妮的法师塔与诸多法师的塔并无不同。

碧色的水晶四处散落，古朴的书卷堆砌成山，精密的仪器随意摆放，不难看出，菈妮也并不是什么喜欢清理自己房间的家伙。

我的灵体显现在巨狼的身旁，狼看了我一眼，便转头望向自转角走下来的褪色者了。

“你们好，狼与龙。伊吉拜托我带句话给龙，他希望你能去他那边一趟。”

褪色者身着流浪骑士的盔甲，老旧，朴实却又厚重。盔甲通体都由坚硬金属制成，能完美地保护穿着者。而其左手持盾，右手握剑，无论何时都处于戒备之中的状态，自然是其久经沙场的象征。

“喔，伊吉吗？谢谢，我明白了。”

在收到这个信息后，我向褪色者道了个谢，随后便借着话题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

“日安，我是迪尔萨岚，这只半狼名叫布莱泽。欢迎你加入我们，布莱泽很乐意看到更多的人帮助菈妮完成她的计划的。”

黑狼并没有那么擅长与人交谈，我便负责起了引导气氛的工作。

对于我的回应，褪色者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话题打开后，接下来便进入正题。

“那么言归正传，我们通常共同行动，目前本体正在希芙拉河的岸边寻找进入永恒之城的方法。”

在我说完之后，布莱泽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又补了两句。

“比较可惜的是，这些天里我们仍一无所获。我想，那个名为塞尔维斯的阴沉男人大概会知道些什么，这只能拜托你去询问他一下了。”

“好。那么到时候我们在哪里会面？”

褪色者应允下了我们的请求。

“宁姆格福，希芙拉河的入口井。小黄金树旁边的古老建筑便是了。”

灰狼回忆了一下后，选择了一个比较明显的地标。

“到时候见。”

褪色者的行动也算是利落，聊完之后便去找塞尔维斯了。

狼望着褪色者的背影若有所思。而在那思考的须臾，我们的视野再度陷入朦胧。

视野再度清晰的瞬间，我们的意识回到了希芙拉河。

风声响彻耳畔，夜空静谧如水，黑狼立于身旁，紧握巨剑。

“走吧，我们去等褪色者的消息。”

通往地面的升降梯轰鸣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