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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复仇者

龙与复灵Ⅰ 瘟疫之源 by 刃龙涯靳

2022-5-6 19:52

那一夜胡绍辉心如乱麻。救护车的警笛声、亲戚朋友的议论声、父亲的哭嚎声、奶奶的谩骂声,各式各样的声音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他在午夜趁着房间没人,偷偷溜了进去,轻轻拂拭着母亲的脸。

他想起了读小学时,母亲最爱轻轻揪他的两颧,就像两个鼓鼓的小面团,每次这么做母亲就会温柔地笑,说他是“樱桃小丸子”。到那时,胡绍辉就会踮起脚轻轻扯妈妈的胖脸。那脸又滑又弹,胡绍辉将其戏称为“旺仔QQ糖”。

可现在这张脸像变质的橡胶,摸起来是一种僵硬又湿腻的触感,透露出死亡的气息。那是尸体在细菌下发酵,透过嘴鼻散发出的气味。

胡绍辉很难过,但他哭不出来。曾经他无数次劝慰母亲要控制饮食,而母亲不听时,他就已经预见了母亲的死亡,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猝不及防。他曾看过很多电视剧,里面父母离世时,那些孝顺子女都哭天喊地,悲痛欲绝。他觉得自己一定是不孝吧,要不然为什么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呢?

他抱头坐在椅子上,似乎想要用双手摁碎头颅。但他又想到,或许母亲是快乐地离开的。《活着》中有句话:生的终止不过一场死亡,死的意义不过在于重生或永眠,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时间。

妈妈没有死,她只是走出了时间。这么想着,胡绍辉半睡半醒,坐了一宿。夜间他醒来一次,迷迷糊糊中,他发现了一个细节:母亲脖子上的黑佛玉佩,已经碎了。

详细的尸检是在一天后,报告单也递交到他手中。

死亡时间是夜间八点半,死者面色淤紫,左臂上涌现出一条青筋。经检查后发现,肺部组织提前坏死,可能是某种毒素导致,但是死者体内并未发现毒素。而后心肌梗塞,最终死亡。在死者体内发现了大量的二氧化碳,原因未知。

看到这个,胡绍辉身子猛颤了一下。他想起几天前那头突然出现在他家的蛮牛,它用蛇形的尾巴咬住了母亲的左臂。一定是那个怪物给母亲注入了毒液!如果是这样,一切就能说通了。昨天家庭医生还说母亲状态良好,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急转直下?

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赶紧拿起手机发消息质问苏瑶。

“你是不是知道那只蛮牛到底是什么?它毒死了我妈妈?!”

过了好久苏瑶才回了一条消息。

“……对不起,无可奉告。”

胡绍辉气得差点把手机砸了。但还没等他冷静下来时,身边就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姐姐打出租车坐了一夜才赶回家,看到门口的冰棺便痛哭流涕起来,胡绍辉只好先去安慰她。

他就是那样的人,自己都顾不上,还要帮别人。

那天家里办了轰轰烈烈的丧席,请了好几个哭丧人,哭得家喻户晓。第二天,胡绍辉跟着父亲来到殡仪馆,他亲手把母亲送入焚尸炉,也是他亲手抱走骨灰盒,放在祖坟旁边的石棺里。据父亲说,头两年不能下葬,要让灵魂找到归处。

他家的祖坟是一处低矮的土坡,四周杂草丛生。父亲手拿镰刀斩断杂草,带着胡绍辉点香、烧纸钱、放鞭炮、作揖。做完这一切,父亲目光严肃地看向胡绍辉。

“辉儿,你母亲走得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要学会接受。”

胡绍辉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地上翻动的火星子。父亲靠在坟旁边的大杨树上,默默抽起了烟,时不时呼出一口白气,偶尔还咳嗽几声。

“你也已经成年了,有些事我还是得告诉你。把头抬起来,看着我,整天低头像什么话?”

胡绍辉只好缓缓抬头,看向灰头土脸的父亲。

“我和你妈妈认识时,才刚刚成年。你妈妈高中都没读完,就出来做事。我初中都没读完就出来打工,我和她经常见面,一来二去就熟悉了。结婚时,我只有四块钱和一台磁带唱片机,那个泥巴屋还是你奶奶留给我的。我说我这么穷,你愿意跟我吗?她说愿意,这一跟就是一辈子。”

“我对她也不好。经常动怒打骂,她也没什么怨言,说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奶奶那时候说她鸡狗不如,就是一头蠢猪,她就偷偷躲着哭,她以为我没看到,其实我一直看着呢。”

胡绍辉又想起曾经的雨夜,那时候他读四年级。父亲暴打母亲一顿后,母亲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聪明的他把房门撬开了,地面上满地都是衣服,看着一片狼藉,而母亲则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靠着墙角。他说“妈妈别哭”,母亲看到他就把他揽在怀里,嚎啕大哭。而胡绍辉只好缓缓数着母亲胳膊上的红印,细数着痛苦与罪孽。

“有时候我觉得我欠了她很多,但后来她大病一场,像我这样不离不弃的也没几个人了。我觉得也算是仁义至尽了。说这些我也不是为自己推脱,我对不起她,我也明白。但有一件事,还是得告诉你。”

父亲说着把烟头掐了,一本正经地看向胡绍辉。胡绍辉也认真起来,他觉得自己也到了该担起责任的时候。

“其实,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孩子。”父亲说。

胡绍辉皱了皱眉,满脸的困惑。

“我没有骗你,孩子。和我相处这么多年,你也清楚,我还是秉持着老一辈的观念,希望家里有个男孩传宗接代。但是你妈妈生的全是女孩。第一个还好,也就是你姐姐,后面又生了两个女孩,都被遗弃了,寒冬腊月就把婴儿丢在人家门口。那之后你妈妈怎么都生不了,你奶奶比我还着急。后来有一天,你奶奶在雪夜里抱来一个孩子,说也是弃婴,看着怪可怜的,就想先养养。这孩子也挺活泼可爱,一养就养了十八年。这孩子就是你。”

胡绍辉脑海中如同五雷轰顶。父亲是如此的行峻言厉,让他不得不接受。

“那我的亲生父母是?”胡绍辉嗫喏着问。

“不知道。”父亲摇了摇头,“谁知道呢?那种年代,大家自己都活不下去,丢婴弃子是很正常的事情。”

胡绍辉又低下了头。

“我说这些,不是想把你抛弃,而是给你一条退路。曾经我总喜欢说这个家就靠着你,说还要靠你养老。但现在我告诉你,你没义务赡养我。你自由了。”

“但是你放心,你的学费我还是会想办法帮你出的。”然而父亲的话还没说完,胡绍辉就回绝了。

“不,不用了。我自己会解决的。”胡绍辉缓缓抬起头,目光正视父亲的眼睛,“这些年你和妈妈养着我,我才能活下来,你们在我眼中就是亲生父母。我既然已经长大了,就该学会自己解决问题。从现在开始,您不用给我钱了,您只需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父亲欣慰地拍了拍胡绍辉的肩膀,擦了擦眼角。

那天,胡绍辉觉得自己突然长大了。孤独地长大了。

夜里,胡绍辉收拾母亲的遗物,数量最多的则是她的日记本。在母亲截肢之后,没什么事可做,只好每天坐在桌前写日记。这一晃五年过去,写的日记本摞起来已经有她一人高了。胡绍辉捡了最近的日记,一页页的翻看,越看越害怕。

这写得满满的日记本,充斥着谩骂、诅咒和抑郁。她每天都说自己生不如死。父亲和奶奶的斥责、控制不了的食欲、饥饿、噩梦、贫穷、自卑……每一样都在摧残她的精神和肉体。但是胡绍辉看到的母亲永远是嘻嘻哈哈的,还要撅起嘴亲亲她的宝贝儿子,她写出来的日记怎么会如此黑暗呢?

他曾以为母亲是开心地离开的,这么想着,他心中也会好受一些,可现实却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胡绍辉继续翻,看到一篇日记时愣住了。标题叫做《儿子回家了》。

“我儿子今天回家了,穿得可漂亮了,他在读重点大学,家里人都说他争气。但是他一回来就不让我吃东西,我好饿啊,我也没办法啊。儿子长大了,也讲礼仪爱干净了,今天想亲他,他不愿意。但是也没什么,只要他平安,什么都好。我还给他求了一个黑佛玉佩,他不想戴。他肯定觉得我封建迷信,但是我还是为他好呀,我除了做这些还能做什么呢?我又赚不了钱,就是个废人。

曾经我看过一句话:久病床前无孝子,久贫家中无贤妻。这说的就是我啊,病久了,儿子也嫌弃我了。那个婆娘也说他儿子娶了我是倒了一辈子的霉运。唉。”

胡绍辉看到这里,有些喘不过气。他突然想到《乡愁》里有句话: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

曾经他嫌弃母亲的一个吻,可现在他却吻不到了。

他感觉胸闷气短,最终来到三楼的天台上透气。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不幸总会发生在我身上?为什么我不能拥有正常的家庭和爱?为什么我的选择都是错误?

“为什么啊——”

在那个盛夏的夜里,天台上的少年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怒吼。那一声质问穿云裂石,让周遭的蝉鸣蛙叫全都停歇,世界陷入寂静。几秒钟后,动物的声音如瀑布般汹涌而来。

胡绍辉不知道,在天空几百米高的地方,一台美国出产的黑鹰隐形直升机正无声悬停着。李宇轩抱着黑猫坐在副驾驶位上,他头戴蓝色的分析眼镜,目光注视着天台上的胡绍辉。

“您看到想要的结果了吗?”黑猫伸了个懒腰,回头问李宇轩,甜美的女声带着十足的魅惑。

“很接近。”李宇轩嘴角轻轻上扬,说道:“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单人可以激发如此强大的念力波,就像是盖亚的手笔。”

“那样最好。”黑猫蹭了蹭李宇轩的手,继续问:“不过为什么一定要杀死胡绍辉的母亲呢?”

“因为只有仇恨和痛苦才能使一个人变强啊,也只有这时候,我们才能记录念力波的巅峰值。还记得《圣经》旧书第26章第25节吗?”

黑猫想了想,说道:“我又要使刀剑临到你们,报复你们背约的仇;聚集你们在各城内,降瘟疫在你们中间,也必将你们交在仇敌的手中。”

李宇轩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是啊,这就是仇恨的力量。”

说完后,李宇轩摘下分析镜,轻轻撕下了光滑的脸皮,贴上了一张皱巴巴的老脸,又换上老花眼镜和正式的西装。

“该走了。”李宇轩说完,直升机缓缓离开。

与此同时,地下1200米深处,SPA观星台内,最高行政官——十人审判组召开会议,商讨在中国湖北境内出现的超常念力波现象。最终决议是加强对复灵的监控和防护,派遣力量寻找念力不稳定源头。

胡绍辉发泄结束后,瘫软在床上。许久后,他打开手机,给苏瑶发了一条消息。

“我加入SPA。”

取我性命,尚可原谅。

弑我至亲,必以命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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