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典前：蜡梅花神与栀子花神

四、祭典前：蜡梅花神与栀子花神

“大懒龙！喂，大懒龙！起床啦！”女孩拉着银龙的翅膀，不停向外拖拽。

“嘤呜！不要不要！灵儿让瓦再睡一会嘛！”伍德用枕头套住脑袋，在床上打滚。眼睛却完全睁开。

银龙没有赖床的习惯，不过他非常“享受”灵儿催自己起床的感觉。

“你看看，外面太阳都那么大啦！你还想不想去看祭典？”女孩说着，一手拽起龙的尾巴，像拎小鸡似地把伍德整只提了起来，揣在腰间，全不顾某龙的“挣扎”，硬将他拖到了盥洗室。

“呜~灵儿刚才太用力了啦！”被女孩“盥洗”完毕后，龙伸爪揉搓被捏得发红的尾巴，再将它抱在怀里，小脸贴上去蹭，用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看着女孩。

女孩似乎还未消气，俯下身去狠狠地捏了捏小龙的腮帮：“好哇！赖床了不说，刚本小姐给你刷牙的时候，居然还想咬本小姐！伶牙俐齿，没用对地方，哼！”看着伍德一脸无辜的样子，灵儿竟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生他的气，“你啊，唉......”

“嗷......呜？”小龙疑惑地偏着脑袋，似乎不太明白灵儿是怎么了。但还是伸出舌头，舔舔灵儿下垂的手。

“好吧。不管了，下不为例！毕竟，比起你这只讨人厌的龙崽子，好像还是祭典更重要些。”

清晨的露珠在草叶间打转，滴落在泥土中，发出清脆的水声；村舍的白墙、黑瓦，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一丝古韵。花庙外的青石阶上，一条大龙择着木盆中的菜，一只幼龙趴伏在石阶上，懒洋洋地磨着爪子。两龙还时不时地交流着，气氛融洽、和谐。

“小子，知不知道咱们今天朝拜的花神有哪些啊？”

“瓦知道！瓦知道嗷！有好多呢！唔，有十二个！”

“那首为父教给你的诗呢？还记得否？”

“嗯呜！尽管来吧！”

“正月梅花香又香？”

“二月兰花盆里装！”

“三月桃花探进房？”

“四月蔷薇靠短墙！”

“五月石榴红满江？”

“六月荷花遍池塘！”

“嗷......呜？”

“别看啦，下面由你来提问老夫啦。哈哈哈，下句还想得起来吗？”

“呜......七......七月栀子瓶中晃？”

“八月丹桂满枝黄。”

“九月菊花初开放？”

“十月芙蓉正上妆。”

“诶等等。这句我来问你罢，上次教你的时候好像就不太明白......”

“嗷呜！不要哇！”

“寒月水仙靠边窗？”

“冬月......呜......呜......”

“哈哈，不会了吧？是腊梅啦。冬月蜡梅斗雪霜。可千万别把蜡梅花神同梅花花神弄混啦。梅花花神象征着新生和希望，很容易被龙铭记。而蜡梅花神象征着终末和苦难，总是被龙淡忘。因为龙是趋利避害的，总是喜欢那些美好的事物，却忘记了那些美好的事物，爱情，羁绊，都是经过终末和苦难，涅槃重生后才得到的。没有严酷的冬，哪来温暖的春？所以啊，我很替蜡梅花神感到惋惜啊。你还小，不懂这个。”大龙叹了口气，摸摸小龙的头。

“呜嗷？”小龙疑惑地看了看父亲，又低头继续磨爪子。

“哇~好可爱的小龙~”灵儿跑上台阶，有些忌惮地看了看大龙，见大龙微微点头，便兴奋地将小龙轻轻抱起。

伍德留在原地，脚爪不安分地在泥土上划出一个又一个圆，尾巴烦躁不安地上下拍动，溅起一层又一层泥屑。幽怨的眼神望向台阶的方向，不是盯着灵儿，是盯着那只小龙，散发出一丝残忍的光，好像要把那只小龙生吞活剥了似的。

哼！灵儿今天还没抱过我呢！你何德何能啊！

女孩感应到银龙的目光，便立刻将小龙放下，回到伍德身边，将他抱起后扛在自己的肩上，右手轻轻抚摸着龙背部的细密银鳞。

伍德则很贴心地，用自己修长的龙躯，在女孩的脖子上织出一条毛茸茸的温暖“围巾”。

祭坛前的装扮室里，洋溢着朝气蓬勃的氛围。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小龙，他们身着祭祀服，将在祭典中扮演十二花神，为主花神像献上贡品。

“嗷呜~！大家都到齐了吗？瓦数一数，一，二......十，十一......唔，少了一只！少了一只嗷！诶？系哪位花神没有到捏？”为首的小紫龙疑惑地摸摸角，决定点个到，“瓦正月破壳哒！梅花花神！”

“瓦二月生哒！系兰花花神！”

“哦，我是三月的呢，桃花花神。”

“咦咦咦？到瓦了？瓦......瓦系，额，四月，蔷薇花神诶！”

......

“十一月，水仙花神。”

“嗷呜~看来系蜡梅花神没有来呢。如果瓦没有记错，应该系冬(龙名)扮演的蜡梅花神吧？”

“是呢是呢，可是他今天生病了，不能下床......呜......”

“呜，冬真可怜，我们结束之后带些花糕过去给他吃吧！吃了花神赐福的花糕，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可是，今天的蜡梅花神由谁来扮演呢？没有蜡梅花神的供奉，主花神一不高兴，就不会赐福了，呜......”

“唉......”幼龙们都发出一声长叹。

“大家快看这里，这里有只小贱龙！他......唔唔！他就是冬月从蛋里蹦出来的！”灵儿说着，把“扎根于”肩上的银龙拽下来，不管伍德多么拼命地用爪子捂住她的嘴，还是成功“报了点”。

这种“南联好队友”的优秀品质着实令银龙感动到满脸黑线。

“哇嗷！蜡梅花神！蜡梅花神！好耶！”幼龙们欢呼起来，抬起这位“蜡梅花神”就往妆奁那边跑。

伍德终于“享受”了一次被群龙“簇拥”的感觉。体验项目具体包括：被十一只龙摸遍全身每一处角落后终于被穿上祭祀服、角都快被扳弯后终于被套上蜡梅花环、食量小却被硬塞三斤多的蜡梅花糕，小肚子撑得鼓鼓囊囊......

花糕......

对！我还要给灵儿送花糕过去！不能再耽误了！

恍惚间，银龙的意识又回到时间的彼端。他飞速从床上起身，拖着尾巴来到浴室。洗漱时，他无意识地抬起头，望向墙上那面大镜。

镜子里，是一张了无生气的憔悴龙脸。

鳞片因长久未打理失去了金属光泽，蓝眸中的神采被夙夜的痛苦和悔恨夺去。眼角下，甚至能看到一道清晰的泪痕——那是他的噩梦留下的印记。

梦中，龙已经被自己的良心谋杀了无数次。他仍然觉得，自己有罪。是他自己，亲爪将盛开的繁花，撕碎成凌乱不堪的落英。

伍德艰难地将双爪撑在大理石水台上，支撑自己虚弱的身体不塌垮。

他觉得这张脸真恶心，恶心到自己看了都想吐。

“哇呕......”龙竟真的对着水池吐了。除了龙涎和绿色的胆汁，没有吐出来什么别的东西。为了表示对她的尊重，他已经两天都没有吃任何东西了。

“真麻烦，又得重新洗一遍。”银龙伸爪抹抹嘴角，放水冲洗，却又情不自禁地向镜子看去。有那么一瞬，他似乎看到了，之前那张活泼可爱、神采奕奕的脸。

伍德感到自己在旋转。像南联首都的旋转餐厅似的，他，还有镜子，乃至整个浴室都旋转起来，并在转过180度的时候停住。他重新睁开眼，镜子里便真的映出一张幼龙的脸。

镜子的某部分突然变得透明，他从那里看到了在旋转前的那头茫然矗立着、颓废着的，“现实”的自己。

龙飞得再快，都无法逃离记忆。

化装室宽大的古妆镜前，站着龙们亲爱的“蜡梅花神”。他的伟大形象在镜中一览无余：朱红色花纹的白色祭祀服(最小号)套在伍德瘦削的躯干上，正是合适。紧绷的质感，更衬托出小雄龙曼妙的身体曲线和尚未发育完全的精瘦肌肉。一小丛衣衫下露出的腹毛，一小段大红裙摆中伸出的尾巴，显得格外性感。背部开了两个小口，好让翅膀伸出，翅爪上翘，增加整体上升的美感。如果这些还不够的话，且看他四只角上套着的蜡梅花环。好花配美龙，蜡梅虽是纯洁之物，但戴在这上扬的小角角上，总给人一种罂粟般的妖冶感。还有腰间配戴的香囊，里面装着百花、麝香和炼乳，散发出新鲜浓郁的奶香气味。

如此色香味俱全的“花神”，怕不会被主花神当作供品吃掉哦。                    

而且只要稍稍一动，胸前的小铃铛就“叮铃铃”地响，这是在提醒主花神“您点的菜到了”吗？要是再贡个带牵绳的项圈上去，以后龙们就得立两尊像朝拜了：一座是花神，一座是他的宠物。

“噗哈哈哈哈哈！！！”灵儿笑得直捂着肚子，“没想到......哈哈哈哈......伍德你这么正经一龙居然......噗嗤，会变成这幅样子......哈哈哈......”

“蜡梅花神”低着头，两颊很快就红了。

“德德你好可爱呜！”幼龙们还嫌之前捏得太少，又扑上来发起一轮新的攻势。

“咚咚咚......”门外传来的鼓声拯救了银龙。老金龙祭祀的脑袋探了进来：“孩子们，祭典开始啦，快出来哇~”

“好——”幼龙们潮水般涌了出去。

“你可以吧？”灵儿关心地用衣角蹭蹭伍德。

“哼！灵儿也别笑瓦！乃是七月破壳滴吗？那也是栀子花神哦！为什么不跟我一起来嘛~”

“本小姐可是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不是什么蛋啦！”灵儿说着，轻轻敲了敲龙的头，“虽然按照生日，我确实是栀子花神啦~但是......这不，不是已经有小龙是栀子花神了嘛？我又不能......”

“哼！灵儿大坏蛋！别说啦！是栀子花神，那也要吃栀子花糕！”伍德伸出小爪子，变戏法似地给出满肉掌的花糕。

“唔......”灵儿接过花糕，仔细地端详一番，然后掰了一小块，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细细咀嚼，“呜！我宣布，栀子花糕是本小姐这辈子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

看着灵儿完全不顾“淑女”形象地大快朵颐，银龙扬了扬嘴角，决心一定要挤出时间再来一次，好向师傅请教花糕的做法，那样他就能保证灵儿每天都能吃到“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