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诅咒之刀

艾立兰雪山正在我们那里，是当地最寒冷而又陡峭的名山。虽然曾经有很多登山者尝试去征服这座山，但大多以失败告终，因此，这座山的山顶具体是什么样子的鲜为人知。我在山下向上望，心理不禁有点犹豫。我不知道如果我一直爬是否可以坚持下来，但为了治好爷爷得病，这是唯一的选择。我尝试找着相对不是很滑的路，一点一点往山顶攀登，但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山下有声音。

“喂，小朋友，那里很危险，快下来……”我不敢往下看，心理犹豫这要不要下去，如果下去了，会发生什么呢。

对方看我没有要下去的意思，便亲自爬了上来，我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但我想起白龙对我说的“要小心那些人”，于是，不管会发生什么了，都快速地往上爬着，由于已经迫近中午，积雪有些地方融化了，结成了厚厚的冰，使山坡变得更加难以爬行。我不敢大意，也不敢放慢脚步。

大片大片的乌云从远处的天空翻涌袭来，迅速遮蔽了一分钟前还晴空万里的苍穹。风卷携着怒吼呼啸而过。原本融化的冰雪忽然停止向山下流去，反而及其缓慢地一点点向山顶移动。那人惊叫一声便再也没了声响。

我不敢向下看，因为我深深地明白，那会让我头晕目眩。

我本能地想迅速离开这里，寻找一个暂时的庇护所稍作休息。腿不听使唤地运动着，过了一会儿，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来到一个岩洞。我感觉到了温暖，刺骨的寒风似是消失了。这股热流自下而上流遍我的全身。恍惚中，我看见岩洞深处有一个火堆，火堆旁还坐着两人。其中一人急促的喘息声飘进我的耳朵，我借着岩石悄悄观察着他们。

“我是不能陪你了，你一定要活下去啊！”那人说着，将火堆旁的刀拿起，猛地戳向自己的胸膛。呜呼中那人瘫在地上，鲜血直流到我的脚下。

令我吃惊的是，剩下的那个人见状，竟用刀从他的身上割肉，放在火堆上烤熟后大口吃起来。我想惊叫，理智阻止着我。如果我真的叫起来，一定会吸引他的注意力，说不定也会成为他的盘中餐。

视野变得模糊，我揉了揉眼睛。火堆没了，什么都没了，只有一个空空的岩洞。仿佛刚才的经历是个幻觉。

这荒诞恐怖绝伦的情形令我心脏狂跳——不仅因为那幻觉一般的场景，更因为我看到，那两人面色虽然苍白,但不消瘦，衣服也十分的整齐，身边也有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裹。无论怎么看，这都没到必须吃人才能活命的地步。

我的额头上冷汗直冒，心中惊悚万分，想到了雪山上的恶灵让人产生幻觉，自相残杀的传言来。

我点燃了一根火把，走进了已经空无一人，黑暗死寂的寒冷岩洞，向之前看到两人的地方走去——那里甚至没有一片骸骨！

突然，我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

我赶快伏下身体，用火把一照，却赫然发现那是一把刀，正是刚才的“幻象”中，男人从他的同伴身上割肉的尖刀。

我的心一沉——难道，那并不是只一个幻象？

在火光的照应下，那刀的样子映入我的眼中。我突然发现，这尖刀的刀身已经锈蚀得不成样子了——这绝非一天两天的弃置可以解释的，更何况这是干燥的岩洞——莫非，我刚才看到的，是很长时间以前的影像？可它又是那么的真实。

我同时注意到，尽管刀身锈蚀的那么厉害，这刀的黄铜刀柄却没有一丝腐蚀的痕迹。

我不住地想把它拿起来，仔细看看那刀柄上优雅繁复的美丽纹路——那....看上去像一条龙？

可就在我触摸到刀柄的一刻，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大脑如被重击，一下发懵，一股巨大的抽离感充斥了我的心灵。我感觉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身体。

然后，我眼见着自己的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拿起了那柄刀，慢慢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我焦急万分，却也无能为力。看着刀刃向我的衣服中陷去，痛感也随之传来。

突然，那锈蚀过度了的刀刃骤然断成了几段。

一瞬间，我的思维回归了身体，震惊之中，我差点丢掉了左手的火把。

万幸！我想着，赶快看向手中仅剩的刀柄——那上面的确是一条优雅的龙。这一次，我还看见了一段古朴的文字——

 “无尽虚无之山所赐”。

感觉到白龙赠予我的冰晶还在温暖我的身体，我的心逐渐安定了下来，可又忍不住想起了之前那一个试图叫住我的声音。

白龙说，“小心那些人”。可“那些”里有哪些是幻想，哪些是真实呢？

思考中，我向旁边挪了一步，火光照亮了另一片地面，我立刻发现了什么我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的东西——地面上的，是好像是刀刻出来一般的一行字。

这行字很短，也因为似乎因为漫长的时间而模糊了。可是，刚看到这段文字，我便立刻觉得刺骨的寒冷重新浸透了我的全身！

它写着——

 “龙在说谎”!

回忆到这里，我不得不承认：在那刀柄在我身边的那些日子里，它让我明白的现实，太多太多。

它让我明白的第一条现实便是：这世界上还有一种邪恶的善良，叫做“伪善”。

那是一种伪装过的邪恶——其用意令人胆寒，却又温暖的令人难以招架，让人们放下戒心，向它敞开怀抱。

握着它，直到我最终做出选择的一刻，我才明白，我正经历着的，是恶的最高境界之一。

不知是何人在这把刀上留下如此恶毒的诅咒，又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对这把刀的信任上。

但是......我很庆幸，我活了下来。

因为那夜近晨，我最终没有听信它的谎言。

暮光中，我站在山洞的一个出口前，一片险崖上，一株洁白无瑕寒灵草前。

经历了那把邪恶的刀柄的一番摧残后，或许它是这座山上剩下的最后几株寒灵草之一了吧。

这株可爱的植物，此时正在阳光下折射着冰晶般的亮光。回头望去，身后的一株寒灵草已然焦黑。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洞穴里为数不多的寒灵草，几乎都已经被那个刀柄毁掉了。

哦，还有两个可以肯定的事实，一个是当时，我的背包中，满是尘土和碎石。另一个则是，我在山上，并没有真正的杀过任何人，只是砍碎了很多具死于这刀柄的骷髅而已。

就在刚刚，我狠狠的将那把刀的刀柄扔下了险崖，愤怒的大吼道：“我宁可要你口中那愚蠢至极的爷爷和自私透顶的龙，也不需要你指引我找到这里的宝藏和力量！因为你这是在让我谋杀我的爷爷！那是和我最亲的人！”

幻觉就此离我而去。寒冷重新回到我的身上，我这才发觉，我已经快要被冻僵了。

于是我赶忙拿起那块白龙送我的水晶，这才重新感受到了温暖。

几分钟前，我握着这个刀柄，望着我的背包，望着面前几个山贼的尸体，不禁心生疑惑。

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使我越来越确信，我已经被浸泡在幻觉中，即将沉溺。

但何真何伪，我却难以界定。

我的肩膀确实在流血。

我胳膊上，手上的层层划伤确实是真实的。痛觉是真实的。

我背包中那满满一背包的寒灵草，也是真的。

 “小子，你看，这就是我的力量！为何不和我契约呢？我只需要一点点，取自你心口的血。只需要一点点！”这刀柄中的声音在诱惑着我：“契约我，我就能为你提供双翼，让你在这险崖中自由的飞行，你还能得到这里的宝藏，吸收这座山中蕴含的力量！”

这一席话，令我的心窝直痒痒。但是，我迟疑了：那是真的么？我难道真的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么？

见我还在迟疑，那刀柄更加卖力的诱惑我了：“我甚至可以帮你终结那条自私透顶的龙，让它从此不能再祸害其他人。我可以让你的内心变得更强大，让你能够早日离开你那愚蠢至极的爷爷！你不是想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男子汉，游历世界么？”

我放下了手上的水晶，却感觉不到暖流的散去。山崖上的那株寒灵草却仍然在发着光。

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不知道是为什么。

看着那块水晶，我忽然想起了龙的一句话：“不过，贪心的人类是得不到的。”我心中一惊，恍若梦醒...…

而我在那时能发现这是那刀柄带给我的幻觉，则要从几个小时前说起。

几个小时前，我战战惊惊的在漆黑的山洞里探索。

靠着龙给我的那块水晶提供的点点荧光，我在山洞里才不至于撞在冰墙上。

那块水晶除了能帮我保暖，似乎还能让我更轻松的找到寒灵草。因为，这块水晶似乎能让所有的寒灵草如同它那样，散发着乳白色的光芒。

但是，目前为止，我找到的寒灵草，还都没有成熟，就算我摘下来，也没有用。

不过，我对那地上的一行字依旧难以忘怀。或许是我不愿意相信龙在骗我，但又怕她骗我吧。但的确，我并没有找到任何一株成熟的寒灵草。

 “砰！”我一头撞在了墙上，手中的水晶一个没拿住，掉在了地上。

黑暗顿时席卷了我的双眼，寒冷的感觉也忽然来到，也不知道令我止不住的发抖的，究竟是对黑暗的恐惧，还是寒冷了。

黑暗中，我好像看到了几双猩红色的双眼。

我下意识的握住了那刀柄，却没想到，那刀柄却重新长出了一个发光的刀刃。

借着余光，我捡起了那块水晶。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手上的刀柄，竟然发出了幽幽然老叟的声音......

大概，我的幻觉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在幻觉中，那把刀杀死过强盗，我也用那把刀割下过很多寒灵草。

万千感慨中，我走上前去，在暮光下，用手握住那株寒灵草......

突然，我的手一阵刺痛，没有了知觉。我猛地把手抽回来，可症状并没有消失，反而在不断恶化，我开始慌张起来。这时怀中的水晶发出丝丝暖流，被冻住的手又逐渐恢复，看来水晶能够治愈寒灵草的冻伤。

我将水晶靠近寒灵草，从水晶中散发出的暖流逐渐包裹了寒灵草，然后水晶里的光也暗淡了一点，看来水晶的能量也不是无限的。我把寒灵草装进包里，转身离开了。

刚离开洞穴，洞穴上方的雪就掉了下来，把满是骷髅的洞掩埋了。也好，这样死于那邪恶刀柄之下的人们也能不被打扰，能在这与世隔绝的雪山之中安息。这样想着，我对着这已被掩埋的洞鞠了一躬，便匆匆下山了。这一切都被飞在空中，隐形的白龙看在眼里，她微微点了点头，飞走了。

下山的路走的格外轻松，也没有感受到沉重的压迫感。很快就回到了爷爷在的那个洞的洞口。我拿出寒灵草，想起来我并不会做解药啊，只好把寒灵草放在爷爷旁边，等着白龙出现......

经历了那么多，意志还被那把剑柄摧残过，浓浓睡意不断袭来，我还是没能坚持住，睡了过去......

怀中的水晶微微发光，寒灵草逐渐消失，融入了爷爷的身体里......

再一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我猛地站起来，回头看向那个爷爷躺着的地方，发现爷爷不见了。门口传来爷爷的声音，“孩子啊，你醒了。”我回头看向爷爷，发现爷爷气色已经好了不少了，猛地冲进爷爷的怀里，哭了起来。“好孩子，咱们下山吧，这里太冷了。”爷爷安慰我道。

几天后，我问爷爷，“爷爷，你曾经是不是救过一只小白龙？”爷爷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而后又变成和蔼的笑容“是啊，那次记忆很深刻啊，爷爷我可是费力老大劲才救回来的呢。”然后拍一拍我的头，转身进屋。

爷爷找了个座位坐下，看着在笨拙地洗衣服的我，把袖管撸起，出现了数道伤疤，里面有一道明显的伤，是被冰系魔法所伤而留下的，上面还隐隐散发着淡淡的淡蓝色光芒，“祈祷你别被她伤害了。”爷爷闭上眼睛，回想起那天晚上...….

毒箭击中那只白龙后，几个猎人就走过去，想把她绑起来，可是没想到，那只白龙突然睁开眼睛，身上显现出不明意义的符号，眼睛发着白光，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被冰封，包括猎人们。刚刚听到响动的爷爷闻声赶来，虽然离得很远，但是也被这股力量波及到了，留下了这道伤痕。白光过后，猎人们无一幸免，白龙也彻底昏了过去.....“那符号.....预示着不详，看来这份责任就要寄托于后辈们了，我是无缘亲眼看见了。”爷爷想着，看向那个正在洗衣服的我.....

自从把那把刀柄丢掉后，它对我的影响也跟着消失了，但是我脑中一直回想着“龙在说谎”这句话，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儿的地上上会刻有这么一句话，白龙也不见踪影，她给的水晶一离开雪山就消散了。然后，我脑子里蹦出了一个词——虚无之山，那把刀柄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