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大反攻

他的鲜血一滴滴溅在地上。

小黑猫此刻正躺在少年怀中，已经奄奄一息。

“主龙……”小黑的声音逐渐微弱，他用爪尖挠动着煌羽的下巴，尾巴无力地垂下，仿若一条干涸的海带。

“放心，你会没事的。”煌羽伸手轻轻抚摸着小黑的额头，体会着从手心传来的温和触感。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曾经他是龙的时候，从来没有察觉到小黑的毛发摸起来如此柔顺。但这种触感只能带来片刻的心安，因为背上插着的毒箭正在逐渐侵蚀他的神经。当他抬起头时，迪维亚白如蜡纸的脸庞映入眸底。

“我们的大军早就在外边恭候多时了，你还认为自己可以获胜吗？”迪维亚用手中的琴弓顶了下帽沿，礼貌地微笑着。

“说不定呢……”话还没说完，煌羽就朝迪维亚箭步冲了过去，如同蜻蜓点水，空地上留下了许多不同姿势的残影，他没有笔直靠近，而是迂回环绕，留下的残影像一条灵活的蚯蚓，迷乱人眼。

白雪躲在不远处的灌木中观察战场，煌羽的表现令她大吃一惊。如此巧妙地利用光元素，形成了迷惑人眼的帷幕，这足以说明煌羽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

虽然眼前的少年只是空有哥哥的躯壳，但她下意识还是期待煌羽能够获胜，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悠闲的日常，或许是因为煌羽的一些举动真的和哥哥很像。有那么一瞬，白雪真的把煌羽当作了自己哥哥，但她马上摇了摇头，小声打气着说：“煌羽加油！”

煌羽斗折蛇行，终于潜行到迪维亚的背后。他从腰带里抽出匕首，正准备刺向迪维亚，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某种力量固定住，想要靠近却动弹不得。

又是结界！煌羽心想。刚刚小黑攻击的时候，身体被结界阻拦。他记录了对应的位置，估算出结界的大小。但这次遇到的是一个新的结界。这说明在结界的内部，还安置着结界。

“很可惜，你连近身都无法做到。”迪维亚看着被固定住的煌羽，缓缓靠近过来，轻声说：“你或许会觉得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在瑟福斯特这样的亲龙王国，怎么可能会有人去屠龙呢？但是……很抱歉，我们就是瑟福斯特王宫派来的。”迪维亚掏出白手帕摩挲着琴弓，直到那褐色的长杆晃过太阳的光泽。他高高举起弓弦的尖端，瞄准了煌羽的脑袋。

“魔女将宽恕你。”随着噗吱一声，鲜血溅到煌羽的脸庞上。

奇怪，并没有多少疼痛的感觉。

当煌羽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胸口又一次被贯穿的小黑。小黑祖母绿的眸子被鲜血染成红色，此时他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迪维亚大笑起来。

“害怕吗？心疼吗？你看看你，多么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流血。啊不好意思，我又刺了一下。”他用白手帕抚摸了自己被鲜血打湿的头发，又将琴弓插入小黑的胸脯，而后缓缓拔出。紧接着，又是一阵猛刺，这次瞄准了各种内脏，开始疯狂倒腾。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味。

迪维亚本以为自己这招可以刺激到煌羽，但煌羽却微微一笑，道：“这是你最大的失误。”

煌羽迅速抛出匕首，直直飞向迪维亚的头颅，匕首却在距离迪维亚五厘米的地方又悬停了下来。

这是第三层结界。

“就是现在！小黑，逼它显形！”

在小黑胸部的伤口上，突然挤出了一只灰棕色的触手，吸盘廓头频频涌动。而后又出现一根、两根，一直到八根触手完全拖出。每一根都有两米长，比小黑自己的身躯高大不少。

就在几周前，阳光煌羽一行人寻找龙蛋时，小黑本想和一只白猫约会，却突然晕倒，从那时候煌羽就明白事情不简单。他和阳光一起对小黑进行了全身检查。从小黑的描述和身上的异常，煌羽推断出有一种生物寄生在小黑体内，小黑起初不信，后来终于被阳光用圣龙之力证实了。小黑无比后悔，完全没想到那只白猫竟然是触手怪变的。但煌羽也没有急着让阳光取出来这怪物。他提议说，只要抑制得当，这怪物还可以作为一个身体的挡箭牌。这些天，小黑觉得因为自己的色欲导致了如今的局面，非常尴尬，于是避而不谈。没想到，现在却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

“这是……”迪维亚知道不对劲，慌忙后退，但为时已晚。巨大的触手直接扑到他的脸上，开始包络他的身躯。迪维亚疯狂砍打着眼前的怪物，却收效甚微。但很显然，触手怪并没有突破他身上五厘米的防护结界。

“来了！”煌羽疾步冲刺，来到迪维亚身边，两手合力握住悬在空中的匕首，朝着迪维亚的胸口刺去。这一次，匕首在他的手中，发出金色的光辉，这是光元素聚集的效果。“拜托了。”

迪维亚此刻还在劈砍着触手怪，现在他已经斩断了两根触手，眼前终于有光线透露。可他刚刚看清外界，便看到了悬在眼前的匕首和煌羽嘶吼时狰狞的脸。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又赶紧站稳姿态。这时三只魔兽已经赶到。巨大的三头岩蛇对着煌羽来了一记扫尾，仅仅是这一击，煌羽便被撞飞到十多米开外，侧躺在地上，背对迪维亚。

寒冰鹳拍着翅膀缓缓降落，触手怪的肢体逐渐冻结。暴力猿则直接扯断了其中一根触手，塞到嘴里咀嚼起来。剩下的触手知难而退，从迪维亚身上脱落，在血泊中落荒而逃。

白雪看到这一幕，捂住了嘴巴。三只魔兽出现后，局势完全导向一边。她焦急地踱步，却毫无办法。

“你很聪明。但实力太弱了。”迪维亚摇了摇头，把空中定住的匕首取下，拿在手里把玩，最终用剑尖指着倒在地上的煌羽，道：“暴力猿，给我干掉他。”

暴力猿的鼻孔喷出两股白气，缓缓走向煌羽。每走一步，大地便会震颤一次。最终暴力猿来到了煌羽身边，举起了一对黑曜石般的拳头。这一击下去，煌羽必定粉身碎骨。

“等等！不许杀他！”

一个娇小的萝莉冲到了暴力猿面前，平举双手，企图保护背后的少年。煌羽微微回头，瞥见了那波浪卷的粉色裙摆，那女孩正是白雪。

“我不许你们伤害哥哥！”白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正狂跳，她知道自己站出来肯定不会奏效，但至少可以拖延时间。她心中默默祈祷着金龙可以从天而降，但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暴力猿没有管闯进来的小女孩，举起的拳头继续下落。

“停！”

迪维亚大喊着，暴力猿的动作停滞。迪维亚大口喘息，用力揉了揉眼睛，这才缓过神来。

“有破绽。”煌羽直接拔出了身上的箭矢，扔在地上。鲜血开始流淌，疼痛的感觉蔓延至全身，但他忍得住。因为暴力猿粗壮的腿遮挡住了视线，迪维亚看不见他的行踪。他趁此机会大饮了好几瓶恢复药，这些是早就从水晶球中取出备用的。正因为有恢复药，所以他从来都没把这些伤当回事。而那些所谓的毒箭，在他早年研制的实验室中，解药随手可得。

白雪为他争取的这几秒钟，他必须要好好利用。

“只能试试那招了。”

在这几周的艰苦练习中，煌羽也在苦心钻研A级魔法“光之剑”。这一招不仅需要大量的光元素，也需要对于光元素的极其精妙的掌控。换作别人，可能一辈子都难以学会，但煌羽曾经就是光明圣龙，对于光元素无比熟悉，这些对他来说，只是消耗的问题。

他紧闭着双眼，一只手对准了迪维亚的方向。

“只有几秒钟的时间，最后一次机会。”

他微微别过头，透过暴力猿的胯下瞄准了迪维亚。

“死。”

一束细长的光剑突然从暴力猿胯下穿过，向前延展了十多米，直接贯通了迪维亚的心脏。

“怎么可能……”迪维亚捂住胸口，但灼热的光能量依然源源不断地焦烤他的身躯，几秒后便消散了，迪维亚跪倒在地。

“成功了！”煌羽兴奋地呐喊了一声，因为过度惊喜，嘴中咳出一口鲜血。

迪维亚怎么也想不明白，煌羽是如何突破三层结界的。

“你……怎么识破三层结界的？”

煌羽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说：“你很聪明，但是太自大了。三层结界，看似无懈可击，实际上小黑触碰到第一层结界时，我就发现，那个结界只有你主观意识到敌人时才会触发，理由是当我使用幻影步从背后靠近时，结界没有出现；第二层结界被我用匕首探清楚方位，而那匕首也留下了光元素，我可不是随便攻向你的，而是将你的结界刺破了一个洞，这个洞从我现在的方向，刚好可以指向你的心脏；而第三层结界，当刚刚触手怪拦在你身上时，你看不清眼前的东西，至少说明这个结界透光，而我的光剑刚好可以透过。”

白雪震惊地看向倒在地上的少年，煌羽的分析能力远超出她的预料。

随着死灵术士的受伤，周围的魔兽纷纷倒塌，巨大的暴力猿即将砸到煌羽和白雪身上。

“小心！”

一旁的小黑突然冲了过来，抱住了白雪和煌羽，在地上翻滚几圈，躲过了碾压。

“你是怎么过来的？”白雪不可思议地问。

“多亏了主龙之前把圣龙之血留给我了。不愧是主龙的血，恢复力太强了。”煌羽对此微微一笑，曾经练习的时候，对于剩下的最后一些圣龙之血，他思忖了很久，最终决定赠给小黑，用以恢复身体。

白雪惊讶地看着煌羽。这就是他刚刚说的“一切都在计划中”吗？这不就是血海战术吗？和对方拼体力？真是蠢诶！但……十分有效。

就在三只魔兽完全倒下，化作尘土时。煌羽听到了阳光的心声。

他哽咽着最后一口气，说：“你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龙村这边已经解决了。”

阳光心急如焚地说：“可能没有，外围是不是还有敌军？我马上就来！”

一瞬间，偌大的龙躯浮现在几人面前。

金鳞耀甲双翼展，烈阳沙场圣龙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金龙幽紫色的眸子看向众人，白雪哭着扑向金龙。金龙展开双手拥抱，白雪却小跑过去抱住了金龙的尾巴。

“额……”阳光尴尬地挠头。他望向倒地的迪维亚，又瞥向煌羽。

“不用担心，已经解决了。”煌羽颤巍巍地撑着膝盖站起，看向金龙。而金龙也蹲下身子，视线与少年平齐。

突然间，一滴浑浊的泪从金龙的眼中滑过，滴在地上。

“你……怎么了？”少年吃惊地看向金龙。

金龙的一只爪子轻轻抚摸少年的脸，另一只爪子把小萝莉揣在尾巴卷里，身子微微颤抖。

“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少年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抱住了金龙的爪子，轻声安慰着：“我们都没事的。”

“哥哥？”白雪疑惑地抬起头，看向金龙被泪水打湿的龙脸。

“你……怎么哭了呢？”

他的泪水一滴滴溅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