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当冬夜渐暖

此为《Wings Of Fire》（火翼飞龙）系列同人短文，灵感来源于 当冬夜渐暖-孙燕姿

他想，这是最后一次，为她而落泪。

然而，这也是第一次，为她而祝贺。

他十分庆幸，还记得曾经是如何与她相识，为何对她恶语相向，怎样与她成为挚友，最终又是从何时学会放手。

这一切都是对的吗？假如他和她最终在一起了？

姐姐曾经毫不留情地嘲笑他竟然肯屈尊降贵和一条野龙厮混，还想着再重蹈千年前那位王子的覆辙。那位短命的刻薄女王也当着众王族的面拿所谓“与外族龙通奸”把他贬得体无完肤。

那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前两年夜里，他总是为有她的梦境而泣不成声，彻夜难眠。这种感觉，就像是让黯逐把自己拥有无边法力的念力卷轴拱手交给眼界狭窄、蝇营狗苟的变色龙一样——嫉恨，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冲上前去给那个攥着他宝物而无知挥霍的家伙狠狠地扇他两爪！

不！不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想？！你疯了么？亏你还是一位自诩至尊无上的贵族，平时口口声声地强调自己有多么懂礼仪，多么有绅士风度……

难道不是为了做给所有龙，做给她看的吗？

三月，我可敬的三月啊！求求你不要让我再在这漩涡之中束手沉溺了！放我走吧！放我走吧！

可是，为什么却不承认她还出现梦中温暖安慰我？

即使一秒钟……也难承受……

是还不愿意放手，对吧？可那是以前了，那个时候的他只是还没有从“竞争失败”的阴霾中走出来而已。啊，想起来真是神奇——他甚至有一种错觉，似乎一切都还未发生，又似乎一切都已经是遥远古时候的记忆了。

从此分开后，她会为他感到伤心吗？她是否还会想念曾经与自己一起的时光？她是否……能够在自己离世的那一天，准时赶来参加他的葬礼？多年以后，当庇利亚的龙们都铭记了先知预言带给他们的恩泽时，是否会明白如果没有他的参与，一切都会改变？

噢，有点自私了。过去他可能会想要所有的龙都注意到自己的存在是有多么耀眼——哈，看呐，你们要是没有我根本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成就！

现在，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坐在他不甚喜欢的国王贵宾席上，看着她幸福的笑脸；或者是以后还能够抽空经常和她说说话，帮她跑跑腿，去全庇利亚传达预言——潘塔拉都行！

不知道，是因为年龄的增长让他对这个世界越来越了解，还是他作为一位享誉庇利亚的国王肩负的责任让他一夜之间就成熟起来？

不同的境遇会让龙有不同的思考，也会不断地对生命、对情感有着更加深刻的认识。那条来自遥远大陆的蜂翼龙促织跟他接洽聊天时，无意中提到了这句话，让他很是受用。

六年前，面对一个生，一个死的时候，他选择了一条不归路，从此成为自己小时候最不屑的那种龙。唉哟，那可真是糟糕，我成为了我讨厌的龙……然而，顺着无法捉摸的命运之路，他走到现在，经历了彷徨与挫折，经历了胜利与喜悦，看到了两个种族因为那些没有必要的千年恩怨而互相厮杀，看到了无数祖先为之奋斗却难以实现的统一和平在这片大陆上出现。

    一切的发生不是偶然，天长地久也不是一种运气。

    那条试图把自己变成石头的夜翼龙如此言。

“现在，你们需要来自一位雌性朋友以及雄性朋友的祝福。”

远处的方尖碑前，用木桶与渲染过后的骆驼皮搭建起来的“沙翼族式舞台”上，那条名叫文火的前沙翼国王子一只爪子举着两个刚刚打磨好还未进行镀金等精加工的臂环，向面前的一对即将结为伴侣的年轻龙说道。

一边耳朵上吊着一个琥珀耳坠，鼻子上有一道“之”字形小疤痕的沙翼龙略显局促地挠了挠龙角，与自己伴侣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说出了他们选择的龙。

“蜜熊。”

“噢耶！我就知道！”台下龙群中间的一小片空地里，蓦地传出一声欢呼，然后，周围的沙翼龙来宾感觉自己身体被什么灵活的东西蹭了一下，一个浑身粉红色的身影逐渐显现，最终一个飞跃跳上了舞台。

“鼍特尔。”

“呃？！我？这……”因为没有好好锻炼而比当年胖了好几圈的海翼龙王子被着突如其来的“惊喜”吓到了，爪子里捧着的加倍碗一个不小心摔在地上，里面的椰汁也跟着撒了一地。

“哎呀，赶紧吧，乌龟王子，不要让新郎和新娘干等着哟！”一旁，笑得合不拢嘴的海翼族公主迪秀用手肘碰了碰还处于“真的吗”震惊状态的哥哥。

“噢，马上，马上……麻烦借过一下，抱歉抱歉，是我有点胖了，对不起……唉哟，哪儿来的仙人掌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胖王子终于从“险象环生”的来宾中挤出来，气喘吁吁地站到了舞台上。

“好，朋友到了。”文火并未理会鼍特尔的狼狈像，继续着他的流程，“请两位好朋友说出对这两位即将终生相伴的龙的祝福吧。”

蜜熊显然对这件事非常积极，立马上前一步，大声宣布道：“咳咳！你们两个听好了，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专属蜜月策划师以及婚姻生活咨询师。有什么感情问题或者纯粹不开心了都来找我，我蜜熊可是葛罗瑞女王认准的心理专家！当然，如果你们两个因为前者找上我，那我肯定要先好好修理你们一顿知道了吗！”

新郎新娘赶紧点头，表示服气。

“啊，不管怎么说，我要正式祝福你们：必须给我走到最后，不准分开！”

台下传来嘈杂的笑声。

只不过但把警告当成祝福的雨翼龙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之后，下方的舞台上鼍特尔说了什么，他也没有再听进去。只是一阵哄笑，一阵掌声，一句宣誓，一场欢呼，进而全变成沙翼族特有的音乐会——然后宴会开始。

“要去吃点什么吗？”

“我……唉，你先去吧，猞猁，我等会儿再来。”

“一条龙蹲在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你看，荆棘和葛罗瑞都去了，你也要快点来。”

他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是时候了。

此刻开始，命运走向了金色与黑色混杂的那一条路，而冰蓝色从其中脱离出来，与另一抹冰蓝色结合，绘出了一幅全新的画卷。

其实，这又何尝不美呢？

别再奋力逞强，狂欢只是掩饰倔强；面对空洞，四面堂皇，最终能有什么补偿？可，是谁把他的星星点亮？月光莹莹，明珠华光，闪耀万丈。到头来，只要看清了黑夜，灯火熄灭也无妨。

想到这里，他不禁痴痴地笑了笑，权当是向过去挥手说半句再见，向属于自己的未来腼腆问好。

“寒冬。”

他大张着嘴，狂喜，猛地转过头去，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那不成熟的灿烂立马也被礼貌的浅笑取代。

她没变，一点也没变，时间可以让庇利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却改变不了她曾经留在他记忆里的面貌——她确实是长大了，脸颊的银鳞更加闪烁惹龙注目，瞳孔也愈加深邃，不枉一句“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用体型来形容她的变化显得很粗俗，那种改变就如同看到漆黑天幕之中，从一星独黯到群星闪耀的那种喜悦之幻。

“你好，望月。”寒冬——不，寒冬国王，以贵族最高的礼仪向这条让他多少青春燃烧的龙问好。

夜翼龙看着他，露出了充满疑惑的表情，让寒冬国王很是不自在。那眼神，似乎是在看一个可怜的乞丐一般，又好像是在狠狠割了你一刀后对你的歉意一瞥。

寒冬国王干脆撇过脑袋，看着望月手臂上新添的金色圆环。

她现在在想什么呢？她是不是在猜测我是否生气……她也可能在为我最终没能争赢奇砾而感到惋惜吧……她还可能在嘲笑我像个软蛋一样连跟她说“我爱你”的勇气都没有——奇砾做到了，所以她选择了奇砾，扔下了他。不，不是如此，是因为我没有奇砾那么风趣幽默，我只是个把自己的荣誉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小丑王子；我还没有奇砾那么善于思考，那么善解龙意，常常为他龙着想……可能在玉峰学院见面的那天起，他就已经彻彻底底地输了吧？

可笑的是，他还一厢情愿地告诉自己：我喜欢望月，我要怎样才能让她选择我。

噢，三月啊。要是现在，让他重新回到那个时候，他就不会……不，他还是会，他还是会重蹈覆辙，他还是会从那个傲慢的小王子做起，在名誉与礼仪中站起，拯救自己的哥哥然后打败邪恶的黯逐，最终走向和解与善良。要是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不敢去选择不同的道路，他惧怕交织难测的命运会将他领向何处——谁不是呢？

所以，就这么，走到现在，也挺好。

望月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一直在变化，双爪攥得紧紧的。

啊，我可爱的望月呀。寒冬想着。如果我足够勇敢，我好想再对你说一声爱你。然而，有些事情不是谁说了就算，拉扯的爱，只会徒增结局的难堪，即使再伤心，结果还是得自己担。所以呀，经过这么多年的分别，我想通了很多。

有很多事情不一定要看结果，重要的是我们如何爱过那一段。就像表白被拒绝，相爱最后却不能在一起，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表白了，被拒绝也不会给自己留遗憾。奇砾想要保护你，为你赴汤蹈火。你能选择他，我很高兴。

爱一条龙是希望她可以过得更好，而不是得到。

望月怔怔地看着他，眼泪不住的往下流。

“谢谢你，寒冬……我很想你，大家都很想你……”她与寒冬四爪相握，显得很激动。

寒冬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胸前，才想起自六年前离开玉峰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再戴过那颗天火石，而是把它小心的收藏进了冰翼族王宫的藏宝室，没有准备再拿出来。

啊哦，他刚才心中所想的每一个念头，每一个字，面前的夜翼龙都读得清清楚楚。

算了，也无妨，把我的真心看尽，明白我曾经对你的深情……

还有什么可怕？望月，你说是吧？

怀里的夜翼龙微微点了点头，紧紧抱住了他。

当冬夜渐暖，当青春都烟消云散，当美丽的故事都有遗憾时，每条龙都得学着放下，让爱延续，而不是让它在手中腐烂。

一切尽数明了，一切全部当下，一切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