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的后裔

天色已晚，旅行者终于在身下骆驼的指引下来到了小镇上的驿馆。他从骆驼背上跳下来，取下自己的行囊，活动活动已经麻木地双腿，将那只骆驼交给了驿馆的人——它们稍作休息后就会载着另一个人横穿沙漠。旅行者走进驿馆，要了一个房间，一块牛排，一块奶酪还有一桶热水。他现在已经完成了这次行程中最艰险的部分。经过一晚上的休整，天一亮他便可以乘一辆马车前往布里尔港，他的目的地，一座繁华而美丽的城市。他在楼上自己的房间里狼吞虎咽地解决了晚餐，然后又在楼下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最后他回到房间里，潦草地在自己的日记本上划了几笔便倒头睡下了。

当他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错过了清早的马车，看样子只能坐午后那辆了。他来到楼下，要了两块面包和一小块黄油，坐在木椅上慢慢地消受着。一旁不远处的长桌旁一个蓬头垢面、衣冠不整的人正大谈自己的奇遇。看他身边摆着的那堆装备是一个探险家，应该是刚来到这里，还没来得及好好打理自己。旅行者和探险家有些许相似，不过后者更喜欢去一些荒无人烟或是奇异瑰怪的地方。前者中的很多人都认为他们是在自找麻烦。幸好这位旅行者并没有这种偏见。他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听着那个人的经历，同时也听着其他人对这些故事的质疑。他并不急着离开，毕竟自己还有大把的时间需要打发。长桌旁的人渐渐离开，新的听众又不断凑上去。那个人讲的故事也是一变再变，后来不知怎么着，他竟掏出一把琴弹唱起来。

“你也是从格林莫镇来的？”旅行者看到那把琴惊讶地问。那种琴他只在自己的家乡见过，而他印象里家乡的人是不太怎么愿意跑出去的。

“是啊，我的朋友。”那个人一边弹着手中的琴一边欢快地答道。他试着邀请旅行者同他一起唱，不过被委婉地拒绝了。他唱了起来，都是些熟悉的曲调。歌罢，探险家拍着琴的音箱，兴奋地看着周围的人：“你们猜猜格林莫镇最神秘的是什么？”

“食人树！”下面一个人喊道。

“不对，伙计，你搞错了。那是格里米尔镇，不是格林莫镇，它们隔得远着呢。还有别的答案吗？”他环顾人群，扬了扬眉。见无人回答，他便将目光投向了旅行者。

“这样的话，就由你来告诉他们吧，我的朋友。”

此时所有的人都望向旅行者，这让他稍微有些不自在。

“你说的……不会是龙吧？”

“没错！就是龙，我的朋友！”探险家大笑着胡乱扫了几个和弦。“难以置信，你们居然不知道这个。”他瞪大眼睛扫视周围的人。

“但龙都是传说，不是吗？”一个年轻人叫道，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

“也许在别的地方的确如此，但在格林莫镇就不一样了。那里的人都见过龙。”

“可外人从未见过，不是吗？”那个青年反驳道。

“他可不想被打扰到。”探险家轻轻弹了几个音。“我打赌你肯定不是布里尔港的人。”

“你怎么敢确定？”青年歪着头，双手抱在胸前等待回答。

“那里也有条龙出现过，只是人们不太愿意提这件事。”

青年耸耸肩，没再说话。

探险家继续兴致勃勃地讲着别的东西，而青年则在不久后离开了。故事一直讲到将近正午才停下来，在那之后探险家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旅行者并不觉着有多饿，毕竟一早上也没做什么事。他只吃了一小片面包便动身打包行囊，退了房间。他在屋外的马车上等了好一阵才等到几个和他一样去布里尔港的人，包括之前那个青年。

“哦，嗨，”青年向他热情地打了招呼。“没想到你也要去布里尔港。”

“是啊，现在只有那个地方我没去过了。其他的城市我都拜访过了。”旅行者笑着答道。这是前面传来一声鞭响，马车开始颠簸起来。

“不错的选择，我可以向你保证那里的景色是全大陆最棒的。”

“希望如此。”

“所以你一定去过很多有趣的地方吧？”

“还可以，不过没有今天早上在驿馆碰到的那个人去得多。”

青年“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认为那个人讲的东西半多都是编的。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编？”

“直觉。”

旅行者耸了耸肩。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说说沙漠里的事吧。”

旅行者开始讲述他从进入沙漠以后一直到抵达驿馆的经历。他没有注意到马车上的人渐渐都凑了过来。

“你可真够莽的。”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人评判道。

“你也真够走运的，上次我们从那里走死了五个人。”

“你能具体给我们讲讲你的家乡吗？”青年突然饶有兴趣地问道。

“如果我讲这些事情的话你就别说我是编的了。”

青年作了个“请”的手势。

旅行者做了个深呼吸，取下身后的那把琴——那把琴和探险家的那把几乎是一样的，只是音箱的形状和上面的花纹有些区别。

“您好，请问还有多久才能到布里尔港？”旅行者大声问前面的马车夫。

“不到半天，快得话太阳落山前就能到。”

“那我就把开头一段讲完了吧。”

他开始抚弄琴弦，一段不长的前奏后便开口唱了出来。他唱歌的声音出奇地柔和，是那种女性轻柔的声音加上一点男性自己的嘶哑，并不难听的那种。一开始的旋律很缓慢，就像山脚下的小溪（歌词中的确有这样一条小溪！）。一对为了躲避战乱的人经过长途跋涉来到这里，建立自己新的家园。旋律逐渐变得单调气来，几乎没有和弦，低沉的音符缓缓地飘荡出来。新的生活是很艰难的：这一片贫瘠的土地几乎无法耕种，农夫们一年的心血最终却几乎颗粒无收；牧民们带来的牲畜最终也因为找不到饲料而饿死大半；猎人们找遍山野最多也只能带回几只小鸟。悠长的和弦带来了远古的旋律，人们围坐在溪水边的篝火旁，祈祷着神灵帮助他们渡过难关。咏诵经文的声音久久地回响着，就连襁褓中的孩子也跟着咿咿呀呀地哼起来。母亲已经骨瘦如柴，所有的人也都面如土灰。然而神迹并未出现，一夜的祈祷似乎无济于事。绝望的人们跪在水边的哭泣，他们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机会，但是他们仍然在祈祷，就这样过去了三天三夜，依旧狼狈如初。一段轻巧地旋律悄悄地融了进来。在第四天的清晨，在太阳还未从群山中升起的时候，一个缥缈的影子在山间不断闪烁。人们并没有注意到他，但他却突然出现在了村庄的上空。他的双翼是如此宽阔，以至于到遮天蔽日。人们在这个庞然大物面前束手无策，乱作一团。在混乱之中，龙投下了各种各样奇异的果实；他用吐息使得荒凉的砂石变成了肥沃的土壤；他引来云雨，使得鲜嫩的青草能够在此生长；他的沉吟，让山坡上长满绿林，吸引来了诸多野兽。人们欢呼着看着他飞回山间。他们种下吃完果实后留下的种子；带着牲畜去享受肥嫩的青草；深入山林去猎取壮硕的野兽……

“说实话……我不相信龙会做这样的事。”一个中年人满脸狐疑地看着旅行者。“你应该知道我们彻底消灭它们之前那些恶魔都干了些什么好事。不过唱得不错，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我只是……真的不太相信这个故事。”

“谢谢。不过我其实是在离开那里之后才知道屠龙的事的。我们那里从未有人想过这种事。”旅行者说着耸了耸肩。

“所以你们一直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那个青年凑得更近了些。

“是的，可以这么说。甚至……你们可能都找不到这个小镇在什么地方。”

他接着又讲了些小故事，抬起头看向前方时，繁忙的城市已经近在眼前。

那的确是个繁华的地方，马车只能把它们送到城市的边缘。由于里面实在太过拥挤所以除了送货的小马车外，其他的各种马车是禁止入内的。旅行者从马车上跳下来，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各式各样的人在道路中间来回穿梭，他们穿着各种旅行者或见过或没见过的服饰，操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语言。他们中的许多都是不能随意相互交流的，却都对彼此十分友善。城市里面可以说是市列珠玑，道路两旁各路商铺售卖着来自五湖四海的特产，其中甚至可以找到在这个大路上找不到的商品。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正看得入神的旅行者被青年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一跳。

“喔！抱歉……我没看到你……”

青年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所以你有去处了吗？”

旅行者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我很少会做到达一个地方以后的具体打算。”

“也许在布里尔港这不是个好主意，这里的驿馆很少会有空房。”

“但是这里驿馆应该不少吧？总该有个空房的。”

“我可以带你去看看，走吧。”青年说着，走进了人群。

“你来过这？”旅行者满脸惊讶，追了上去。

“我就住在这。”

“那你为什么……今天早上……”

“因为我们布里尔港人不太喜欢谈论自己。”

旅行者跟随青年在络绎不绝的人群中来回穿梭。有时旅行者会跟丢，不过青年总是能重新找到他。他在路上惊奇地发现这里不光是人和服饰来自世界各地，就连建筑也是。他找到了几个他见过的风格，但更多的样式则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接着，他们穿过了一片喧闹的街道，那里几乎没有商铺，道路两旁全是正在表演的艺人或是一些小游戏摊。

“一会找到住处了你可以来这里找些乐子，待到多晚都行，他们离开的时间绝对比你晚。”青年看起来很自豪地补充道。

驿馆在城市更深的地方，不过正如青年所说，全部都客满了。

“我说什么来着？”

旅行者站在街道旁，皱着眉盯着地面上不知名的一点。

“也许……我可以去码头借一艘空船，或者租一晚上，我可以睡在船上。再不济，睡在随便哪个不碍事的角落也行，我有睡袋。”

青年夸张地大笑着拍了拍旅行者的后背，同时周围的人向他们投去了异样的目光。

“你不用这么折磨自己。我家里有个空卧室，我不介意你住我那里。”

“太感谢了，不过我想我还是不要去打扰你和你的……”

“没什么打不打扰的，我就自己住，也没有别人。”青年说着又回到了人流中。旅行者见推脱不掉也就跟了上去。

人们居住的地方远离闹市和码头，安静地躺在一片丘陵中间。这里的建筑也没有那么密集，随便两栋楼中间的空隙都够一辆马车通过。青年住在一栋双层小楼里面。一楼有些拥挤，厨房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剩下的是一个狭窄的走廊和一个不大的既可以说是餐厅也可以说是客厅的地方，里面有一张不大的餐桌。楼梯也和走廊一样狭窄，旅行者和他的包裹同时通过就有些困难了。上面是两间卧室和一间书房，卫生间在外面，据青年说下面还有一个存放杂物的地下室。旅行者把自己的东西扔进其中一间卧室，稍作休息，天就已经暗了下来。虽然稍有疲惫，但他并不想就此睡下，他想四处逛逛，也许那个青年知道一些好的去处。他这样想着，踩着吱嘎作响的楼梯“噔噔噔”地走了下来。

“你下来的正好，我泡了些茶，要来点吗？”

旅行者看到了桌子上两个冒着热气的茶杯，同时也闻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香气。他喝过这种饮料，也很喜欢那种独特的清香，不过他并不喜欢那种苦涩的味道，而且他认为这种饮料有些太过清淡。

“谢谢。”他坐到青年的对面，捧起杯子小心地抿了一口。

“甜的？”他很是惊讶，同时他也发觉这种茶比他之前喝过的那种味道更浓一些。

“我放了点糖。这里的人认为这样味道会好一些。你不喜欢吗？”

“不，这样更好。我之前喝过的茶和这个相比太淡了些。”他微微笑着又喝了一口。

“所以你愿意带我去些有趣的地方吗？”

“当然，”青年看起来很是兴奋。“咱们来时经过的那个地方就不错。”

旅行者却摇了摇头。

“我不是很喜欢热闹的地方。”

青年低下头，把弄着茶杯思索了片刻。他看了看窗外的夜色，眼睛忽然明亮起来。

“我知道了，喝完这杯我就带你去。”

“什么地方？”

青年故作神秘地一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旅行者很快就喝完了杯中的茶，尽管在中间他感觉自己的口腔好像被烫掉了一层皮。临走时青年提醒他多穿些衣服，他自己也披上了一件黑色的外套。那件衣服与青年其他的衣服很不一样，旅行者也从未见过这种服饰。衣服用的布料看起来好像更柔顺一些，衣服上的扣子则是用绳结做的。也许那是从他的家乡带来的。旅行者这样想着，也就没有再深究。

青年带着旅行者向远离城市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没有灯火，只能靠他们随身带着的两盏油灯探路。好在今夜的月色不错，银白色的月光让他们不至于完全陷入黑暗之中。他们深入丘陵，也可以说是山。据青年说这些山曾经直冲云霄，经过时间的洗礼它们低矮了许多，也不像最初那样陡峭了。令旅行者惊奇的是在山的另一面居然也有一处城镇，不过要小很多，也没那么热闹。狭窄的道路基本见不着什么灯火，从窗户里射出的灯光就足够用来照明。青年在山坡上的一处遗迹停下了，他没有让旅行者继续向下前进，去到城镇里面。

“这里也是布里尔港的一部分，是她的发源地。”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平台上俯瞰整个城镇。“据说人们一开始就是从海上在这里落的脚，在这里定居。那是他们只以打渔为生，也没想过去做什么生意。后来人越来越多，眼看食物不够了一些年轻人就乘船出海，其中一些运气好的从别的地方换来了食物。慢慢地大家都这么做了，贸易也就逐渐繁盛起来。渔村很快就变成了城镇，后来城镇扩张到了另一边，就是现在外人所说的‘布里尔港’。”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旅行者注视着远处缓缓起伏的渔船。

“因为你喜欢这些，不是吗？”

青年笑着答道，旅行者也跟着静静地笑了笑。两人撑着粗糙的石栏杆，看着远方的海面。这里真是安静，除了微风，他们甚至能听到浪花破碎的声音。被扯成碎片的月光在水面上漂荡着；灯塔的扫出的光一遍遍照亮远方，还有一块突兀的石柱。

“那里能上去吗？旅行者指着石柱问道。”

“当然可以，这是这里最高的一块。而且你猜怎么着？”青年突然故作神秘起来。“传说最后一条龙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旅行者似乎思考了一段时间，微微地点了点头。

“我听说了，不过之前我一直不知道具体的位置。但是你应该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故事。”

青年疑惑起来：“别的故事？你指什么？”

“在那之后很久发生的事，有些人甚至说是不到一百年内发生的事。要知道最后一条龙的消失已经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

“你是在说那场恶作剧？”青年嘲弄似的笑了笑。“这就是我们不愿意提那件事的原因，这太丢人了。”

“所以那时发生了什么？”旅行者兴趣盎然地追问下去。

“你当真要听？”

旅行者做出一副倾听的姿态，青年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事情是这样的：

“当时有一个从远方来到这里的商人，和其他商人一样，他带着他的商品在路边摆起了摊。起初没什么人过多地关注他，布里尔港的人早已经习惯了异乡人的造访，哪怕他带来的东西再稀奇古怪。但是当他别的商品都快卖光时他从行囊中取出了一枚蛋，上面布满了奇异的花纹。就是这枚蛋引得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去。人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一些行家过来也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什么动物产下的。他们干脆有人说‘这根本就是他自己画出来的！’那个人倒也沉得住气，对于那些议论他只是无视，继续卖自己的东西。人们见他只字不提，觉着扫兴也就都散开了。等到最后，他带来的所有商品只有这枚蛋没有买主。正当他收拾行装准备离开时，一位收藏家将这最后的商品买了下来。那个人临走时嘱咐他千万要把这枚蛋放到阴凉的地方，决不能让它见火。于是那位收藏家便把这枚蛋放在了地窖中。这样过了好多年后，我们这位不幸的朋友家里失了火，慌乱之中他也就忘记了那枚蛋，接下来的我想你应该能猜到。”

“那枚蛋中孵出了一条龙？”

“没错。当时那条龙就那样从烈火中走出来，大家都认为是他致使了火灾。他倒也明白人们的这种怀疑，为了打消人们的胡思乱想，同时也为了保护自己，他用自己的本领很快扑灭了大火，没有让它继续蔓延下去。人们对此很是惊讶，那是他还只是一条幼龙。见他似乎没有恶意，人们便收留了他。有些人曾警告过去龙的事情，大部分人还是认为时境过迁，没必要担心，后来也的确没有出什么事。只是仍有一个老顽固坚决认为应该将龙除掉。

“但是好景不长，也就差不多过了三四年的时间，城里频繁地有人家里失窃，甚至还有几起抢劫案。起初只是有很少的传言说是龙干的这些事，后来传的人越来越多，事情传得也是越来越邪乎，很快大家便都相信了这个说法，并且一位不幸在郊外死掉的商人更是让人们坚信这个说法是正确的。人们开始驱赶这条龙，以致到最后要杀死他。”

青年说到这里就停下了。

“接下来呢？发生了什么？”

“龙消失了，大部分人认为是被杀死了。后来大家认为那是那个人的傀儡戏法，龙根本没有存在过，他们早已经被杀死了。”

“可是最后一条龙只是离开了，他并没有死。”

“你觉着传了一千多年的故事会那么准确吗？再说，退一万步讲，就算龙还活着，人们也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了不是吗？”

说完，青年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

旅行者没有再继续讨论下去，只是静静地看着海面。

回到青年的家里，旅行者在楼上的卧室里安静地躺着。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意识到自己的日记还没写，便翻起身，从行囊中翻出自己的日记本和一支几乎要秃掉的羽毛笔。他坐在床沿上，将本子摊开在自己的腿上，用笔蘸了些墨水，写道：

“我已经离家数十载了，今天总算到了我整个旅程的终点。我本是怀着极其兴奋的心情来到这里的，我以为我能找到我想要的答案。最后我找到的答案却让我失望至极。我感觉我曾如此地接近我的梦想，现在，它又离我远去。我不知道这十多年来的努力是不是化为了徒劳，但是的确……人们可能的确不想重新接纳我们了……甚至我们自己都没想要去重新回到这里。他们并不是不宽容的，我看到了这座城市，这座城市中不论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是如何的巨大，他们都会接纳对方，但是对于我们，我想就是另一件事了。先辈们留下来的意志只能帮我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也只能由我自己选择了，但是我还是恳请诸位先祖能够为我指明一条道路。”

他觉着再没什么好写的了，稍作整理就昏昏睡去。

第二天他在从远方传来的鸡鸣中醒来。他下楼时发现青年已经准备好了两人的早餐。

“早安。”

“早安。”

他们坐到了餐桌的两侧。两人先是稍微谈论了一下昨晚的话题，接着，便聊到了旅行者接下来的安排。他决定在这里多待几天，并希望青年能带他领略一下这座繁华的城市。青年欣然接受了他的请求。并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把布里尔港各个大大小小的地方都去了个遍。最终，在旅行者决定结束自己行程之前，他想再去一次那个遗迹，在太阳还未沉下去的时候。

悠长的走廊里只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阳光通过巨大的窗户将地面染成了金色，在阳光中甚至还能看到几粒凝滞的尘埃。太阳令一切变得明朗起来。在那个平台，或者说大厅里，头顶是绘满神话的穹顶，正中央悬挂着一个弃置已久的水晶烛台。阳光将地面精确而又干脆地分成了两块，石栏杆的影子就像是石头本身的纹路。下面白色的低矮的房屋不急不慢地延绵到海滩。碧蓝的海水和天空几乎溶解在了一起，白云的影子倒映在海面上就成了白帆。温暖的微风将海浪、海鸟还有孩子们的嬉闹声送到了两人的耳边。

“我就猜这里的白天会很漂亮。”旅行者架在栏杆上，看着不远处繁忙的海面。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唔……”旅行者沉思了一会。“不知道，也许会回家，也许……再去一些我没去过的地方。但是地图上我能去的地方我都已经走过了，这里是最后一站。”

之后便是沉默，然而仅过了片刻，旅行者突然变得有些兴奋起来。

“那艘船是去哪的？”他指着海面上一艘巨大的，正在缓缓入港的帆船。那不是货船，上面没有任何货物。

“不知道。不过就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什么意思？”

“这艘船每次出港都几乎是漫无目的地朝一个方向航行，直到物资耗尽或是找到一些让他们惊奇的东西。”

“他们考虑新船员的加入吗？”

青年以一种不可理喻的眼光打量了一下旅行者。

“我猜他们愿意。”

说完，他便大笑起来；旅行者也一同大笑起来。

旅行者和青年回到他们的住处，前者很快便打包好了行囊准备远航。

“一等，我送你点小礼物。”

青年跑进地下室，在一阵杂物倾倒的声音后他略显狼狈地走了出来。递给旅行者一片鲜红的鳞片。

“这据说是那条龙留下来的，多半是假的。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旅行者接过鳞片，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接着，他从口袋里也拿出了一块鳞片，不过是褐色的，要稍大一些。

“这是从我们镇子旁边的山林中捡到的，那里到处都是这种东西。我们相信它能带来好运。”他凑到青年耳边小声补充道：“这可是真货。”

“谢谢。”他郑重地将这份回礼收了起来。

青年把旅行者送到了港口。旅行者与船长交谈了几句便被允许上船。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走回青年身边，将自己的日记本交给了他。

“你这是……”青年很是惊讶。

“我用不到了，接下来的行程我会记录在另一本本子上。那里面有些很有趣的东西，你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翻翻看看。”旅行者说完便登上了甲板。

那天，青年一直站在遗迹中，望着那艘船消失在海面之上。

布里尔港的人再一次见到了龙。

一些小事情。

鉴于我现在已经基本要进入一轮复习，在接下来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会停止更新，直至2020年高考结束。我还会继续创作，只是不发表。感谢这段时间来大家对我的支持，希望大家也能够不断进取，突破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