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小说中心 A-AA+ 发书评 收藏 书签 朗读 手机

             

迷宫

篝火边的白龙 by 弗雷德•白龙

2019-1-31 10:36

提示:该篇可能需要较长时间阅读,word字数统计约为1.3w字。

由于该故事发生在一个较大的架空世界观,所以在阅读前您可能需要了解这些:

龙城:这里指帕锲尔龙城,原赫卡拉尔帝国的一部分,现在名义上独立,其他两个龙城分别为赫卡纳和卡拉尔。

洛伦龙:这一地区的一个主要龙种,幻翼龙为其中的一种。这类龙的特点为心脏在胸口偏向右侧,鳞片的主要功能是控制法术的施展,上都有类似光斑的条纹以用来控制法术。

公会:原帝国以及三龙城的重要政治组织形式,独立于皇室对社会进行管理。

议会:指家族议会,由数个家族的成员组成。皇室所做出的所有决定必须先在这里进行讨论和批准。


低矮的门在被打开时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正如大部分在这附近居住的居民一样。但是刚刚进来的格里夫并不属于此列。他工作起来是极其认真的,至少最近的十多年来的确是这样的。今天对他而言并不十分好过,他自己经营的小商店被收购了,而对方则因为格里夫过去的一些事情拒绝让他继续在那里工作下去。他的双翼看起来并不能通过那扇狭窄的门,不过那对翅膀并不是真实存在的,所以他还是勉勉强强挤了进来。屋子本身同那扇门一样也是个十分狭小的地方,几乎被压缩到了极致。为了能把空间的利用达到最大,屋中一切简陋的陈设都尽量被安排地井井有条。屋子中间的两条幼龙对他的出现有些惊讶。他们分别是弥瑟和蓓尔,格里夫的儿子和女儿。

“爸爸?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弥瑟从与妹妹的游戏中跳了出来。

“今天……有些小状况,所以爸爸提前回来了。”格里夫故作轻松地答道。他希望他的微笑并没有引起孩子们的怀疑。

“那,今天爸爸可以呆在家里咯?”蓓尔的话语中有着一丝掩盖不住的兴奋。

“当然,”格里夫笑着回答道。“不过我得先去一趟祖父家,你们想跟我一块去吗?”

两条小龙像拨浪鼓一样摇了摇头。

“好吧。”格里夫扬起眉耸了耸肩,好像有些失望似的。“那你们要乖乖地等着我哦,我很快就回来。”

“好~”两条小龙拖着长音将格里夫送出了门。

格里夫关上家门的一瞬舒了口气。

他离开了这片说不上高也谈不上矮的建筑,他的目的地在山的另一侧。平原上的居民向来是得不到尊重的,虽然龙城方面一直在积极地开发西南方的平原,但过时的观念仍需透过时间才能改变。再者,平原居民的居住地普遍不如那些住在那些山里面的。飞过与自己毫不相关的闹市区,他来到了另一片与之前并无多大差别的小平原,只不过更加肮脏和混乱。这就是他父亲所居住的地方,也是他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他落在了一处违规建筑群的外面,这里不合理的空间安排使得在其中飞行变得不可能。它最开始很小,渐渐地它像一棵榕树一样向外生长,成了现在的样子。它现在依然在不紧不慢地“生长”着,最初的那一点建筑已经很难找到了,而那一部分正是格里夫要去的地方。

孩子们其实很喜欢到这里来,他们管这里叫做“迷宫”,当格里夫带着他们在这当中游荡时,哪怕仅仅是毫无意义乱转,嬉闹声也会传遍整个“迷宫”。但格里夫实在是没有那样的经历和心情了。如果说陪孩子们玩耍能让他感到些许安慰的话,带孩子们去见他们的祖父则是不折不扣的灾难。

现在,他到了。

那是一扇他这辈子都不希望见到的门。他的心跳一瞬间变得好像刚刚完成一次冲刺一样,嘴角狠狠地抽动了两下,那种近乎痉挛的收缩甚至给他带来了阵痛。他最终还是不情愿地推开了那扇门,然而仅仅是这一下,门后就传来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是哪个不要脸的臭东西?”接着还有一串不堪入耳的脏话透过那个嘶哑,似乎还卡着痰的声音传出来。

“你这个快烂掉的老家伙该好好漱漱口了!”格里夫捡起一个在这里随处可见的空酒瓶,将它愤怒地扔到屋里。

格里夫粗鲁地清了清地面的空瓶子好让他在关门时别再碰碎什么东西。他怀着厌恶的心情挪进屋里。这个实际上并没有比他自己家大到哪里去的地方就像是个垃圾场,所有的东西都被随意地堆放着,空酒瓶几乎随处可见。一个几乎与房间融为一体的臃肿的身体挣扎着钻了出来。他抬头看了一眼格里夫,之后好像还很不屑地笑了一声。

“你——?来这干嘛?”他轻蔑地扬了扬眉,然后又回到那堆垃圾里面。

“这个,”格里夫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在他父亲面前晃了晃。“这是接下来三个月的赡养费。”他说着把钞票扔到了他父亲面前。那条老龙低头看了一眼,又露出了那种嘲弄似的微笑。

“弥瑟和蓓尔呢?”他拿起身边的酒瓶喝了一口。

这下该轮到格里夫发出那种笑声了。

“他们在上学。”

这不是真的,学校一个星期前就放了假。他知道那个老东西从来不关心这类事。

老龙又闷了一口酒,若有所失地盯着地上的空瓶子。

“之后三个月我不会再来了。”

格里夫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走吧,你这个忘了本的东西。”

格里夫连停也没停一下。

“我宁愿没这个本。真希望那场官司是我赢了。”

这个时候他的半个身子已经出了门了。

“你跟那个娘们一个样。”老龙低声说着,但好像又故意想让格里夫听见似的。

“你他娘的再说一遍!?”格里夫突然抬高了嗓门,甚至让这个嘈杂的社区安静了几秒。

“我说,”对方也提高了音量,但相比之下听起来懒懒散散的。“你跟那个娘们一个样。”

“操!”一个空瓶子飞了进去,听声音似乎被摔了个粉碎。“你个不知廉耻的老东西。”格里夫猛地摔上门回到屋里,径直走到他父亲面前。

“我母亲把她一切都给了你,而他娘的你呢?你他娘给了她什么?你真当她是自杀?你知不知道她是被你这个混蛋谋杀的?”他不想在一个垃圾身上徒费口沫,但有时即使是一块石头绊了你一下你也会想着要骂回去。

“你他妈别什么事都……”

老龙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他感到自己的脸上像是被火燎过一样疼,暗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脖子流了下去。他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正喘着粗气的格里夫,那条龙地爪子上还留有一丝血迹。

“还好我的鳞片和母亲一样是褐色的,不是你那种恶心的红色。”他说话时变得出奇地平静,之后,他迅速离开了这个屋子。

但即使这样,他仍不得安宁。

“看呐,那个不要老子的混蛋又过来了。”

这种地方总有些游手好闲的家伙,他们最不怕的就是把事情闹大。不过说实话,当时的这场官司的确小小地震惊了整个龙城,甚至是原帝国另外的两个龙城也受到了不小的震动,毕竟为了断绝父子关系这种事情闹到最高法庭这类事不是年年都能见到的。格里夫并不想理会这些赖子,但是那些混子却想继续戏弄他。

“哎呀,这不光是老子不要了,连老婆都丢了。”

“嗐,说这个,不过他的那个婊子干起来应该相当不错。”

“那你得跟她一块到土里去。”

接着爆发出一阵狂笑。

“操!你这小崽子胆挺肥啊!”

最开始挑衅的那条龙捂住了自己的吻,他没注意到格里夫又冲了回来。格里夫实在没有办法继续忍耐下去了,五分钟之内两条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两条龙先后受到了侮辱。那帮混混谈到的龙名叫琴,是格里夫已故的妻子,是她把格里夫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那个小混混将爪子挥向格里夫,被他躲闪了过去。格里夫接着举起爪子,以一道诡异的弧线打了回去,却被对方一把抓住爪腕,扼住喉咙,摁到了地上。

“你就用这种小孩子的把戏糊弄我是吗?”

那个小混混的爪子握得更紧了些。看着格里夫痛苦挣扎的样子,旁边那些瞧热闹的窃笑起来。

“我看看你除了脾气挺冲还剩些什么。”

格里夫看起来马上就要昏过去了。但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他低下头去,咬住了紧紧扼住自己的爪腕。还没等对方回过神,清脆的碎裂声就传了出来,紧跟着,是一声惨叫。格里夫把那只血淋淋的爪子吐到一边,一面剧烈地咳嗽着,一面有些费力地爬了起来,向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那条龙尖叫着看着自己失去了爪子的右臂,惊恐地瘫坐到了地上。格里夫捡起那只还带着余温的爪子,不紧不慢地走到对方面前,左爪微微嵌入了他的胸膛。

“我不允许你侮辱她,听明白了吗你这个渣滓?”

那个混混几乎是含着泪慌乱地点着头。一旁瞧热闹地龙不是被吓跑就是被惊得不敢动弹。然后又是一声惨叫,那龙的胸口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爪痕。

“至于这个,”格里夫看了看自己拿着的断爪,像捏柿子一样把它捏碎,殷红的液体从他的爪缝当中流了出来。“你这个傻逼倒也喜欢这种小孩子的把戏。”格里夫说罢离开了那个地方,那只断爪不知什么时候又重新长了回去。

有关格里夫与他父亲之间的闲言碎语并没有过多引起他的注意。他明白在道德和舆论上自己一定会处于劣势。即使是最开明的法官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他也会在事实和传统价值观之间摇摆不定,除非那个法官有着同样的经历。

格里夫迅速赶回了家里。虽然比预计时间要早一些,孩子们还是埋怨他回来得太晚。

“好了好了,是爸爸不好。那我带你们出去玩好不好?”格里夫俯下身子来,好让自己的眼睛与两条小龙处在一个高度上。

“好!我要去海边!”

“不!去公园!”

弥瑟最先兴奋地喊了出来,但是紧接着就传出了蓓尔反对的声音。为此,他们立刻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辩论。

“上周我们才刚去过公园!”弥瑟显得非常不满。

“可是海边一点意思都没有,公园里面有好多好玩的!”妹妹不服气地争辩道。

“怎么没意思了?”

“那种地方除了沙子、礁石和水,什么也没有!”

“可是,可是……”弥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他妹妹列举的几样正是他认为最有趣的地方。

“诶,你们两个一直这样的话可是哪也去不了的。”格里夫一边说着,一边缓慢地摇动着尾巴。

“去公园!”

“去海边!”

依然没有任何一方准备妥协。格里夫温柔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

“这样,我们掷硬币决定。掷三次,要是字面朝上就去海边,要是花面就去公园,怎么样?”

两条小龙不服气地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那,我开始咯。”随着清脆的撞击声,硬币翻转着被弹到了半空,然后落到地上,弹跳了几下,在地上旋转起来。两条小龙紧张地凑上去,鼻尖几乎要碰上去。最终硬币揭晓了它的答案:字面。

“万岁!”弥瑟在不大的房间里又蹦又跳。蓓尔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满心失落。

“抱歉,蓓尔,这只是运气的问题。”

但蓓尔还是委屈地看着父亲,爪子不停地拨弄着那枚硬币。

“其实……海边也不错嘛……下次再去公园。我们到海边以后可以堆沙堡,你来做公主,我是老国王。再不行,我就当你的仆从,好不好?”

蓓尔犹豫了好久才勉勉强强点了点头。

“但是下一次一定要去公园哦。”

“一定。”格里夫把下颚贴到地上,好让蓓尔能顺着爬上去。

“弥瑟,我们要出发咯。”

弥瑟从许久未消退的喜悦中飞了出来,直接落在了格里夫的背上,险些将蓓尔撞下去。这两个小家伙还没有学会怎么用自己那一双并不真实存在的双翼飞行,出远门的时候他们只能趴在格里夫的背上,紧紧抓住背袋上的带子。说到他们两个的飞行也是令格里夫十分头疼的事情,一般的学校对于幻翼龙的飞行教学无能为力,而配备了专门负责老师的学校普遍有着较高的学费。理论上他也可以教,但是一直抽不出时间来,自己也不能一直保持着无业的状态,还有两张嘴等着他去养活呢。

从他们家到海边用不着飞太远,绕过一个小山头就到了。格里夫不喜欢太拥挤的地方,所以他每次过来都会选择一个龙迹罕至的小海角。那个地方地势险峻,多风,且不像海湾那样适宜游泳,很少会被打扰到。弥瑟在刚看到海平面时就激动地不得了,格里夫仅仅是刚刚降下去了一点他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用自己幻化出的双翼滑翔过去;蓓尔紧跟着也跳了下去,她不想被哥哥落在后面。格里夫只能又喜又气地叹了口气,跟了下去。

弥瑟的双翼看起来像是人类用木棍和帆布制作出来的飞行器,而蓓尔的看起来则像是丝绸之类的东西。说起来,幻翼龙的双翼一般都是奇形怪状的,具体为什么仍然没有统一的定论。不过大量的研究表明他们双翼的外观与一系列心理因素有关,有时你可以通过他们双翼微妙的变化来判断他们的心情或是想法,这也是大部分幻翼龙不愿意在公共场合展示双翼的原因。相较之下格里夫是个另类。他幻化出的双翼与其他的洛伦龙无异,有时甚至是同族也难以辨认。对于自己的种族被认错这种事他已习以为常。

弥瑟和蓓尔不约而同地降落在一处平坦的礁石上。但是那块礁石还是略微狭小了些,不太怎么能再容纳格里夫一条成年龙。见自己不便落在孩子们中间,格里夫就落在了不远处的沙滩上。他收起双翼,回头寻找那两个小家伙。他看到那块礁石比周围要高处许多,不过也并不是下不来,有许多可以借力的地方。但滑翔的话这种地形对于两个小家伙而言还是困难了些。

“喂,你们两个比赛谁先到我这里好不好?”格里夫大声喊道。

两条小龙对这个提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对视一眼就立刻展开了行动。他们选择了完全相同的路线,但是蓓尔的动作很明显要更灵巧些,在礁石中间轻快地来回穿梭;至于弥瑟,他要笨拙得多,每次行动前都要犹豫一阵子,中间有几次还掉进了水坑里。最后的获胜者自然是妹妹,当哥哥终于湿漉漉地跑过来时,蓓尔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着他。

“喂……你怎么可以……跑这么快?”弥瑟狼狈地蹲坐在沙滩上。

“之前是谁说要来这里的?”蓓尔见弥瑟这幅样子更加的趾高气昂。

“好了,蓓尔,别挖苦你哥哥了。”格里夫把自己的爪子同时放到两条小龙的头上揉了揉。“来吧,我们一起来堆沙堡。”

于是格里夫带着蓓尔在被海水浸湿的地方忙活起来,而弥瑟则跑去了更远的地方,自己想造一个更大的“工程”。在这两个小家伙更小的时候格里夫和琴就会带着他们两个来到海边堆沙子。一方面很少有什么地方像海边一样没有花费还乐趣无穷;另一方面创造力和想象力对幻翼龙而言相当重要,着各族群众的绝大部分成员都主要使用干扰现实的魔法。所以实际上格里夫和琴也是想叫孩子们些东西。弥瑟在这方面很明显要优于蓓尔,他每次都能建造出相对庞大而复杂的“工程”,而蓓尔一直只对堆简单而粗糙的城堡感兴趣。

“那么接下来我们应该建什么东西呢?我亲爱的公主?”

蓓尔端坐在一旁,好像自己真的是一个公主一样。她兴奋地看着眼前这个即将完工的杰作。

“那就……再建个院子吧。”

“好嘞!”

父女俩刚打算开工,弥瑟却突然闯了过来,险些撞到那些沙煲。

“喂!你看着点!”蓓尔十分不悦地叫道。

“这不也没碰着嘛。”弥瑟一副满不在乎地样子,而且看起来他对自己在沙滩上留下来的那道痕迹很满意。

“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格里夫看了看之前弥瑟忙活的地方,那里已经完全换成了另一幅样子。

“你们一定要来看看这个。”弥瑟根本没等爸爸和妹妹做出回应,自己就跑了过去。格里夫在征求过蓓尔的同意后,也一起跟了上去。蓓尔对哥哥造出来的东西并不感兴趣,她只是想嘲笑一下。

弥瑟站在自己挖出的一系列河道之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这里看起来就像是那些半泡在水里的小镇,只不过没有水的高地上并没有建筑。

“所以你就造了个这个?”蓓尔很不屑地看着哥哥。

“嘿,总比你那些沙堆好。你看,这个小镇的一切我都规划好了,只剩下建筑了。”弥瑟一边说着,一边在水里推着一块不知从哪里找到的充当小船的木条。

蓓尔冲他翻了个白眼,就又回去忙自己的东西了。格里夫无奈地朝弥瑟耸了耸肩,跟着蓓尔忙活去了。

他们在太阳快落山时才回家,格里夫准备了简单经济的晚饭。两个小家伙直到很晚才睡着。格里夫也是,但不是出于兴奋,他明白生活还要继续。

从第二天起格里夫就开始积极地试着再寻找一份工作,但那些提供正规工作的地方都因为他十多年前的一个犯罪记录而拒绝录用他,他只能打些零工。那段时间格里夫和“迷宫”里的混混没什么区别,他就是其中的一员,经济来源全都见不着光。那时的他从未感到过愧疚,他把这一切的责任都归咎于自己的父亲,他认为自己之所以沦落到这番境地,全都是因为那个老东西从未教给他一丁点有用的东西。很长时间里他就这样自甘堕落,直到后来因为寻衅滋事和故意伤害而入狱。他刚被放出来的那段时间比现在的处境还要糟糕,即便是打零工也没有愿意要他的。于是他便继续回去混日子,过着吃了这顿没下顿的生活。后来他自然又动了邪念,盯上了一个店铺。但是这次他要隐蔽一些,不能太冒失,不过改变外貌对于幻翼龙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况且这又是格里夫的强项。同时他打算深夜行动,关门再晚的店铺这个时候也应该休息了。他将自己变成一条普通的黑龙,看到老板关好门离开后就偷偷地摸了过去。他惊喜地发现门并没有被锁起来,他不必弄出什么大动静就可以溜进去。他兴奋地摸到柜台后面,拉出抽屉在里面乱翻起来。但就在这时,他被击倒在地,随即灯也被打开。他惊讶地发现击倒他的竟是一个姑娘,同他一样也是幻翼龙。他不想暴露自己,他用自己精湛的欺诈性法术脱了神,但仅仅是刚逃到门口他就被店铺老板逮了个正着。这一次他的法术并没有起作用。

“你的魔法很不错,小伙子。可我这把老骨头还是见过一些世面的。”

格里夫不为所动,他觉着对方刚才只是运气好。

“别装了,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幻翼龙。”

格里夫心里“咯噔”一下,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识破了,但是他还是想要挣扎一下,不愿意解除自己的伪装。

对方叹了口气,回过头去,看着那条年轻的雌性幻翼龙:“琴,报警吧。”

“不要!”格里夫突然吼道,同时解除了自己的伪装。“不要这样!我不想回到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这和你的伪装或是你想不想回去没有关系。有关系的是你想偷我们的东西。”

“我……我只是想填饱肚子!”格里夫为自己辩解道。

“那你也应该找一份像样的工作而不是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对方并不接受格里夫的说法。

“我刚从那种地方出来……我……我找不到工作……我之前没犯什么大错……我只是……只是……”格里夫几乎要哭出来,但是对方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琴,愣在那干什么?”

“我求您了!”泪水已经顺着格里夫的面颊流了下来,声音也哽咽起来。

“我……我父亲他不管我……他逼得我母亲自杀……我就……就成这个样子了……但我……我也不想变成这样……求您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我可给不了,那都是你自己争取的……琴!你发什么呆呢?”

格里夫一直没有注意到琴在一旁盯着他。

“外公,”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觉着……要不咱就原谅他这次吧,他看起来怪可怜的。”

“原谅他?这次原谅了他以后他就会更猖狂!”

“但也许他真的只是需要一份工作。我想也许我们可以让他在这里帮下忙,我们不是……”

“留他?这里?你疯了吗?他是个贼!”

“监狱那种地方只会把他变得更糟糕,我想只有让他安定下来才能算是帮他。”

这条上了年纪的幻翼龙看了看自己的外孙女,又看了看地上这个不务正业的青年,思索了片刻,把格里夫从地上拎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格里夫……格里夫·霍普利斯……

“很好,霍普利斯先生,你应该感谢我的外孙女让我改变了主意。”他说着,揪着格里夫的角绕到了这片楼的后面去。这一块看起来和格里夫自己家附近差不多,只不过没有那么拥挤和脏乱。他被扔到了一个小阁楼里,里面堆了些杂物,即使对一条龙来说也有些过于狭小了。

“明天早点起来,我给你开门。如果你再有一点想偷东西的念头我就立马把你送进去。”说完,那扇门便“砰”地一声关上,并从外面锁了起来。

就这样,他稀里糊涂地找到了自己第一份正经的工作。他很机灵,很多东西一学就会。虽然的确有些之前留下来的坏毛病,但他一直在尽力克服。算错账之类的事也发生过,有几次数额差异太大甚至差一点被怀疑私吞了钱款,不过后来都查明了。琴的母亲待他很好,琴也是。琴的外公后来也逐渐喜欢上了这个小伙子,只不过因为最开始的未遂犯罪不便表示。他这一干就是十多年,他和琴最开始都只是把对方当做工作上的同伴,后来日久生情,直到后来结婚。婚礼上琴的外公开玩笑说:“我没让你偷走钱,却让你把琴偷走了。”

他在这里找到了他缺失已久的东西——一个家。

不过那是过去的事了。他现在面临着几乎同样的境遇,不同的是这次再没有谁愿意帮他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只能靠打零工维持生活,而他的犯罪记录让他即使是打零工报酬也是最低的。

那一天他一直工作到半夜,几乎是一整天的时间,大家都很辛苦,报酬也都比最初商量的要高一些;唯独是格里夫,他不仅没有拿到额外的报酬,就连自己应得的那份也缩了水。

“老板,您是不是搞错了?”格里夫找到工头,希望讨个说法。

“没办法,我现在就这么些钱。”对方懒洋洋地说着,点了根烟。

“那……我这份怎么办?”

“你下周来找我,我给你补上。”工头连看都不抬头看一眼,低着头处理自己的账目。

“能不能打个欠条?”格里夫现在又累又饿,心里还窝着火,但考虑到自己的地位他不得不继续保持着所剩不多的礼节。

“打什么欠条?你还信不过我?”对方嘲弄似的笑了笑。

“那……我该去哪找你呢?”格里夫尽全力挤出一丝违心的笑。

“靠!你怎么那么多话?我管你了?”

“你他娘几个意思?”格里夫放弃了最后一点礼貌。

“嘿,我说你狂什么狂?我告诉你,给你这些已经是给你面子了。你爱要要,不要就给我滚!”

“我给你干活,一点也没少,少给我钱你他娘的还有理了?”格里夫向前走近了几步,做出了准备攻击的姿态。

“我给你活干就不错了,你嚷啥?滚!”他叫着便想挥爪打格里夫,却被躲了过去,自己的胸口反倒挨了一拳。还没等他缓过来,又被格里夫一尾巴甩到了地上。

“你是给还是不给?”格里夫扼着他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抬起来。

“给……给……”

格里夫松开爪子,对方慌乱地掏出一沓票子扔了过去,之后立刻吐着恶气离开。

格里夫在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公中耗尽了耐心,而又因为这么一出使得他失去了最后的工作机会,再没有哪个工头敢用他。他陷入了一个只出不进的窘境。为了谋生,更多是为了报复,他重操旧业。他还是毫无愧疚之情,他认为这次不一样,这一次自己是对的。他摸清了之前自己所有雇主的活动轨迹,然后一个个在深夜里将他们洗劫一空。有时是偷,有时是抢,但是从来没有被抓到过。除了少数幻翼龙,鲜有谁能识破他的伪装。在数次调查无果后,公会和皇室都将其视为一起严重事件。加之这个地区又是黑十字总部的所在地,这个执政公会毫不犹豫地将最大的治安力量投入到了这个案件当中。

距离新年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格里夫想要干票大的,到时候好多抽些时间陪陪两个孩子。但是当他白天像前几次那样去踩点时却遭到了公会治安员的追捕,虽然被他很轻易地逃脱了他,心里却打起鼓来。他不相信自己能露出马脚,宁愿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最终依然决定要铤而走险,只不过要更小心一些。

黑幕完全降临后天他开始了筹划已久的行动。一切都很顺利,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伪装也很成功,他没有被认出来。然而正当他打算离开,刚冲到外面时,他听到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格里夫,是吧?”

那是一条白龙,若无其事地蹲坐在旁边,就好像是在等一位朋友一样。鳞片边缘的银带在微弱的灯光下熠熠生辉,深蓝色的眼睛略带倦意地看着格里夫。

“你被捕了。”

格里夫自然不肯束手就擒,他立刻换上一身黑鳞,向身后的夜空飞去。白天不祥的预感是正确的,他的确被跟踪了,但是只要找到一个消失在对方视野中的瞬间他就可以逃之夭夭。那条白龙咬得很死,两条龙相距几乎没有差出超过两个身位,这让格里夫十分不舒服。他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一个暂时消失在对方视野中的机会,就是那一瞬间,他将自己的鳞片换成了红色,保险起见他还微微调整了体型,再加上幻翼的作用他让自己的速度瞬间降了下来,就好像之前自己只是个不紧不慢经过这里的平民。同自己预想的一样,那条白龙向前方追了过去。然而还没等他松一口气他就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那条白龙飞到前方并不是因为他上了当,而是为了调整飞行方向,在一个空翻过后他又追了回来。格里夫也立刻改变了方向,这时几片雪花似的东西穿过了他那双并不存在的双翼。

“请你立刻降落伏法,三次警告性射击后如果没有有效回应我有权剥夺你的行动能力。”

格里夫不想去管那个家伙究竟说了什么,他只想把他甩开。在这种空旷的空域很难做到,但有一个地方他知道可以。他向“迷宫”飞去,他讨厌那个地方但是现在看起来只有那里能救他,毕竟那里面他是最熟悉的。当他终于到达那里时后面的白龙已经完成了三次警告性射击,就在他落地的一瞬间他的左翼根部被那个雪花似的东西划出了一道小口子,但是左侧几乎一半的鳞片被这样剃了下来。他失去了左翼,同时伪装也被迫解除,幸运的是他活着进入了“迷宫”。他不认为在这里面自己能被找出来,即使整个城市的治安力量集中在这里他也知道该怎么躲过去。他像一只老鼠一样在里面逃窜,也许那条白龙已经放弃了追捕,但他还是不敢放心,左转右折躲入了一个小巷子。他警惕地倾听周围的一切动静,但是剧烈的心跳让他不胜烦躁。突然,他被不知道是谁打翻在地。

“你这个小崽子居然还敢回来?”

是那个找他事的小混混,微弱的灯光下还能勉强看到他胸前的那道疤。

“你这个……”

格里夫话还没说完脸上就又挨了一爪子。他现在无法集中精力去完成那种精妙的法术来让自己脱身,刚才追捕中巨大的体力消耗让他现在毫无还手之力。

“你不是挺叼的嘛?现在怎么叼不起来了?啊?跟我狂,跟我狂……”

对方每说一句话就会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道口子,他的头在地上无力地倒向一侧,甚至连把它立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在他昏过去前的最后声音是这样的:

“如果你真的是在帮助我们抓捕罪犯那么我谢谢你,不过我看你很不爽,幸运的是根据……我才不会去被那些愚蠢的规章制度……”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被洒到了大地上,两个小家伙因为晚上父亲不在家所以疯到了很晚,现在即使是阳光照到了身上他们依旧不愿醒来。

“呃,抱歉,我是不是来得晚了些?”

一条有从胸口开裂的血红色裂纹的黑龙出现在了审讯室栏杆的另一侧。这一侧的格里夫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等新的鳞片长出来他就可以飞了。

“有吃过早饭吗?”

格里夫抬头看了一眼,没作回答。这样黑龙显得有些尴尬。

“呃……我希望你能回答我,霍普利斯先生,虽然我也讨厌那些死板的规章,不过总得要遵守是吧?你没吃早饭的话我可是要被追责的,况且吃早饭对你身体好。”

格里夫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请原谅,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工作,我一直是外勤组的来着,现在他们都放假了所以我来干这活。啊……不过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是我自己要求这么做的,我一直想做这种工作来着。然后……我叫塔勒纳,桌子前面的这个号码是我的编号,如果你认为我在工作过程中有什么违规或是不妥的地方可以向公会投诉。很抱歉小蜥蜴对你这么狠,不过他也是按规矩办事,如果他真的不想按这些规章来的话你可能不会有机会坐在这个地方。对了,他的编号尾号是0051,你对他感到不爽的也可以投诉……我是不是有些太啰嗦了?

格里夫叹了口气,皱着眉看着塔勒纳。塔勒纳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随意地翻弄着眼前的几页档案,使它们发出“沙沙”的声音。

“所以……哦,你是条幻翼龙。不可思议,我女朋友也是,呵呵……”

塔勒纳满脸尴尬地看了眼格里夫,却发现对方在走神。他撇了撇嘴,煞有其事地又看了几页档案。

“然后……你之前经营着一个杂货店,但后来被收购了,现在处于无业状态。还有就是……”

格里夫突然叹了口气,前爪不停地叩击身前的地面。

“抱歉,我不该闲聊的,对,工作。”塔勒纳正了正身子,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下。

“那……呃……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生活。”此时格里夫面无表情。“我自己,还有两个孩子。”

“你认为这么做你的孩子会感激你?”

“总比我在那帮家伙面前摇尾乞怜强得多。”

“谁?”

“那些工头。”

“他们怎么招惹你了?”

格里夫冷笑一声,深吸了一口气,憋了一会,似笑非笑地把这口气吐了出来。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长官,您可以把资料往前翻几页,上面有一条我的犯罪记录。”

塔勒纳眼前的这堆资料被他早些时候翻乱了,现在完全没有顺序,过了一会他才找到那一页。

“但是……有什么关系吗?”

“他们会以此为理由拒绝我或是给我更低的报酬。一个多月我一直在忍受这种羞辱,现在,我受够了。”他说话的时候咬着自己的后槽牙。

“但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超过一段时间并且没有其它犯罪记录的话,这种犯罪记录在录用劳动力时就不再具有参考价值了……况且……直到一个月前这些年来你没有任何不良记录。你完全可以向公会提出申诉。”

格里夫被这句话堵住了嘴,他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项规定。

“哦,看呐,你七年前起诉你爹希望断绝父子关系。”塔勒纳突然惊呼道,并开始挠有兴趣地浏览那段资料。

“你觉着这很有趣?”格里夫向前冲了一点,把拴着自己的链条弄得叮当响。

“别激动……我想你误会了……我只是也想做这种事……呵呵……不要觉着只有你爹是个混蛋。”塔勒纳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别的资料,没再问什么话。

“我会跟公会这边说明具体情况的。”塔勒纳整了整资料放回了档案袋。“我会尽量帮你留住抚养权的。”

格里夫猛地抬起头,他从未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因此丢掉抚养权。

“这次的刑期不会短,不过考虑到孩子那边可能可以通融一下。之后的事……再说吧。私下里讲的话,我会尽量帮你的。”

塔勒纳说完,就安静地离开了。格里夫盯着空荡荡的墙壁,木讷地呆在那里。

 

尾声

塔勒纳出门的时候还在想事情,没注意到等待许久卡安斯,直到他的去路被一个白色的东西挡住才回过神来。

“哦,小蜥蜴,我没看到你。”

“我发誓你要再这么叫我一次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挂办公室里。”卡安斯没好气地回道,同塔勒纳并肩走着。

“你已经说了好几十年了,光说不做可不行,知道黑十字是怎么壮大的吗?如果索总是像你这样他早就下去了。所以说……”

“所以说你能安静会吗?”

塔勒纳无奈地抖了抖翅膀。

“好吧,我的错,卡安斯,我向你道歉。你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吗?要不也不能一直在门口候着。”

“那个老头要见你,就在会客厅。”

塔勒纳停了下来,卡安斯也跟着站在了一旁,他们对视了足足有十秒。

“哈……啊?”塔勒纳缓缓地“哈”了出来,眼睛同时也在不停地眨动。卡安斯见状对他翻了个白眼。

“不是,我刚让自己停止去想和他有关的事你就告诉我他现在已经过来了?老天,我今天是不是没看黄历……”

“你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塔勒纳盯着卡安斯,喉咙里发出一种介于“啊”和“呃”之间的声音来表明他正在思考。在卡安斯对这种声音忍受到极限前的那一刻,他做出了决定:

“这个嘛,还是给他点面子吧。我自己去好了,反正你也不怎么待见他。”他说着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却发现卡安斯在摇头。

“怎么了?”塔勒纳有些莫名其妙。

“会客厅不在那个方向。”

塔勒纳立刻反向小跑。

“你怎么不早说……而且你为什么不拦着我?”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看你傻不想拦你。”

“那你也不能……”

“快去!”

一条有些上了年纪的黑龙正端正地蹲坐在会客厅的正中。看起来他很精神,但是总是感觉有些丧气。他的身上也有同塔勒纳那样的裂痕状条纹,不过那是金色的而非血红;是从额头开裂而非胸口。

塔勒纳带着嘲弄似的微笑缓步走了过去,在黑龙跟前还有大概一个身位的地方停下,将左前爪和右后爪后撤,收拢着的双翼微微下垂,近乎夸张地行了次礼。

“起来吧……”那黑龙叹着气说。塔勒纳也就照做了,脸上仍挂着那种怪异的微笑。

“你应该知道这种礼节早就被废除了。”

“不,龙皇陛下,”塔勒纳故意作出奉承的语气,让他自己听着都觉着恶心。“身为您的子民,这礼节怎么能说废就废呢?”

龙皇的眼角抽动了一下,半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出声。

“要不,我们去里面谈吧,陛下?”塔勒纳说着让开了路。对方有些难过地看了看他,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这里他也来过几次,不过没有一次可以用“愉快”来形容。

他来到塔勒纳的办公室里时卡安斯正蜷在角落里看书。他们同时注意到了对方。卡安斯在那之后迅速合上书,胡乱地整理了下身下的垫子,快步离开,就好像躲避瘟疫一样。

“请饶恕他的无礼!陛下!”塔勒纳浮夸地叫喊道。卡安斯听到喊声立马回过头去,死死地盯着龙皇的眼睛,向地上啐了口唾沫才转回头离开。塔勒纳看到后不由得笑出了声。

“请吧!陛下!”

龙皇似乎也不太敢正视塔勒纳的双眼了。他低着头,好像一个罪犯,拖着自己的身体走了进去,坐在办公桌前,等待塔勒纳坐到桌后。

“那,您有何贵干?”

龙皇从口袋里摸出两个黑色的木盒,都被精心打磨过,没有一点金属部件。一个上面刻着太阳的徽记,另一个上面是雪花。

“根据家族议会的规定,明年一月你和卡安斯就有参加议会的资格了。索、奈米尔、卡迪亚和尤米娜都已经收下了,只有你们两个退了回来——”

“所以你认为亲自过来我就会收下?”塔勒纳微微歪着头。

“不是我,是你母亲。”龙皇向上瞟了一眼又立马低下去。塔勒纳渐渐收起了笑容,头也正了回来。

“她说……‘这孩子好歹也流着契罗拉夫的血,他不认你这个父亲,但认我这个母亲,他也没有否认他的兄弟,没有理由把他排斥在外面。’”

塔勒纳把那个有着太阳徽记的木盒拿到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契罗拉夫家族的家徽。他“啪”得一声合上盖子,抬起头看着龙皇,龙皇也有些怯生生地看着他。

“这个我先收下,”他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严肃。“但这是看在我母亲的份上。至于卡安斯,那是科龙多家族的家事,我做不了主。”

龙皇看起来似乎轻松了些,稍稍抬起了头,可依旧试着躲避塔勒纳的目光。

“但我和你的帐可算不完,老头子。”塔勒纳右爪扣在木盒上,好像要把它捏碎。

“你知道,我今天早些时候审了一个罪犯,那个把整个龙城都闹得沸沸扬扬的大盗。你知道他为了什么吗?为了他自己的家。他和我差不多大,更巧的是他爹也是个混蛋。那个老家伙为了自己把家给扔了,而他是为了家把自己扔了。”他顿了顿,发出几声与其说是苦笑更不如说是嘲笑的声音。“你跟他老子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个老家伙是个乞丐,而你是龙皇。”

龙皇的眼中多了几分怒气,他想争辩,想否认,但他知道这没用,而且他也明白自己当时的确做得太过了。他们几乎每次见面都会不可避免地掉入这个死胡同。

“在黎明岛的时候你应该把我的喉咙割开。”

“怎么,让你一死了之丢掉所有责任然后我自己背上弑君和弑父这两个十恶不赦的罪名?你当我傻?”

塔勒纳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当他再冷静一点时他发觉自己已经站起来了,甚至有要扑过去的意思。龙皇的后爪也微微后撤,半站着。他现在想还击,也想逃离。理性来讲,他那个时候做得没错,至少不是什么大错;但是良心上来讲他无法想象自己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他几乎害死了自己的亲骨肉。这又让他回想起了自己刚登基的时候。为此他的大哥到现在还被关在牢里,而他的二哥,在泥土里沉睡了快一百年。

“也许今天就到这里了……再见吧……”

他僵硬地转过身走了出去,独自消失在空荡荡的走廊。塔勒纳看着那个木盒出了神,直到卡安斯再进来他们才又沉默着看起书。


上一章

热门书评

返回顶部